白中带紫,焰色明亮。
化而为符文,便有着特殊的力量。
一道道紫白符文注入前方的光华之壁中,那壁上便也生出重重符文,与之对应,双双湮灭。
黄勇眼中透出喜色,更加努力地不断释放符文。
十息、百息、千息……一刻之后,黄勇眼中光芒大作,突然厉喝一声,一掌向前推出。
“给我破!”
吼声中,无数符文在光华之壁上动荡不休,生灭不止,那光华之壁上出现重重龙影,倏起倏灭。
接着,光华之壁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不见。
没有惊天巨响,没有焰光四射。
仿佛人之死时,吐出最后一口气,便是终了。
诸人呆呆地望着四周,却不敢相信这困龙道就这么被黄勇破了。
黄勇身子打着晃,倒在老爷子怀中,若不是老爷子扶住,便要摔倒在地。
“蒋家的丫头。”他艰难地笑着,望向蒋颜:“咱们事先,可都说好了……”
蒋颜怔了半晌。
他竟然……真的破了我神武门秘阵?
这可是能困得住火灵龙皇的阵啊!
她看着黄勇,满心的震惊,满眼的不可思议。
然后她诚心诚意地走向前,飘然跪倒在地。
“你这是干啥?”黄勇一怔。
“我说过,你若能破阵,我便向你磕头。”蒋颜认真地说。
“扯淡。”黄勇摇头,“要磕也是咱们两个对着磕呀!”
蒋颜一怔,一时不明其意。
蒋里笑了:“他说的是夫妻对拜。”
蒋颜立时大怒,一跃而起,作势欲打:“滚!”
黄勇吓得把头缩进老爷子怀中,大叫:“别打,本来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你这一打,为夫可就要魂归天外了!”
“滚,你是谁的夫!?”蒋颜更怒。
蒋里急忙将她拦下,笑道:“他这人惯爱开玩笑,别当真。”
“谁开玩笑了?”黄勇还是不依不饶,“我早说了,要是破了阵让她嫁给我,她当时虽然激动,但也没说反对啊!”
蒋颜气得要死,被蒋里抱住打不到黄勇,便抬脚去踹。
黄勇屁股上挨了一脚,急忙再往后躲。
聋哑老爷子脸上极难得地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诸人没有注意,常乐却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笑容。
“现在怎么办?”刘半月问常乐,“是杀回去和他们拼了还是怎么着?”
“先去后山吧。”常乐望向了后山的石屋石院,“有些事,要先向蒋家叔伯们问清才好。”
“有理。”刘半月点头。
提到后山,蒋颜便没了与黄勇斗的兴趣,蒋里松开了她,两人望向那石屋,一阵出神。
自他们懂事起,便知道这石屋石院是思过之处,等于是神武门的监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是今日才知,当初这里却曾被用作诱饵。
那么想来当年它也曾是存宝之处吧?
时光啊时光,你真有改变一切的力量。如今物虽仍是当年物,但意义,却已经全然不同了。
两人向前,诸人相随。
转眼石院便到了眼前,蒋颜过去欲推门,却有一股力量突然出现,将她的手撞了回来。
“莽撞啥呀?”黄勇嘟囔着,在老爷子搀扶下走了过来,“既然是关押人的地方,又怎么能少了大阵守护?起开,我来。”
蒋颜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地让开了。
黄勇神色再度变得凝重,抬手慢慢放出符文。这些符文中,仍带着一丝丝紫息,显然是老爷子又在帮他。
百息之后,那股守护之力消失,笼罩整个石院的力量归于平静,黄勇抬手一推,那石门便缓缓地动了动。
但也只是移了半寸。
老爷子伸出手向前一推,那门便轰隆隆地向内去,最后完全打开。
“小心些为妙。”刘半月大步来到前面,挡下诸人,自己先走了进去,确认安全后才一点头。
诸人进入院中,望着那一座座石屋,感应到白屋中的阴森气息,都有些不寒而栗。
“爹!”蒋颜高声大叫着。
“颜儿?”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接着,在一间大屋的窗隙中,有手伸了出来:“颜儿,你怎么来了?”
蒋颜扑了过去,握住那双手,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娘,您受苦了!”
“无事,无事。”女子在屋内摇头,“不要哭了。”
“颜儿回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接着,有一双眼出现在窗隙后。
“爹,您怎么了?”蒋颜哭着问。
“没什么,不过是被打伤后又封禁了火力而已。”屋内人一笑。
“颜儿,是颜儿!”
其余数座石屋的窗后,也纷纷伸出手来,呼唤着蒋颜。
蒋颜恨恨咬牙,松开母亲的手向着屋门而去,一抬手,便是青焰缭乱,化为一道剑雨,狠狠斩在那门上,顷刻之间,便将那厚重的石门斩成了一地凌乱的碎片。
蒋里默默不语,向着其他几间石屋而去,以青焰匕首斩破门上锁。
其余人自然也加入帮忙,不多时,便救出了十多人来。
十几人中,除了蒋氏三兄弟与他们的妻儿,还有七位是蒋武神的弟子,显然因为忠于蒋厉,不肯向蒋林和蒋雨屈服,而被封禁了火力,关押在此。
诸人得救,自然欣喜,虽不认得眼前救命的恩人,却还是拱手为礼,连道感谢。
“四叔!”蒋里眼见有一人被抬了出来,气若游丝,满襟是干涸的血迹,一时不由红了眼,急忙扑到近前。
那人,正是号称神武门第二代中最强者的蒋剑宇。
那日他受蒋剑云和蒋剑兴两人以紫焰火器偷袭,受伤岂能不轻?后来又被封禁了火力,自然无法自愈,此时伤势积重难返,生命已将走到尽头。
蒋里哪里能不伤心?
这一声“四叔”出口,蒋剑兴的妻子和儿子见状,均露出讶色。
蒋颜忍着泪说:“四婶,轩弟,这是小里哥哥啊!”
“里哥哥?”蒋剑兴之子蒋轩一脸愕然。
其妻更是惊讶无比。
蒋剑山和蒋剑坤各被妻子扶着,望着蒋里,惊讶之余,却不由激动起来。
“听闻你在黄焰大比中夺了魁首,便知道你现在出息了。只是没想到……”蒋剑山忍不住感慨。
“先不说这些,不说这些!”蒋里红着眼,流着泪,拼命将火力送入蒋剑宇体内。
但蒋剑宇的神火宫乃是蒋林亲自封禁,他又如何解得开?
“我来吧。”刘半月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蒋里的背。“我会尽全力。”
“有劳胡子叔了。”蒋里退后,重重一礼。
刘半月抬起手来,便是道道紫息涌动,慢慢地渗入蒋剑宇体内。
蒋家兄弟见这位中年男子竟然是紫焰境大能,一时惊骇,一时愕然,一时欣喜。
有这样的人物出手,三弟也许便有救了。
不片刻间,昏迷中的蒋剑宇咳嗽两声,终于醒了过来。妻儿一见,欣喜若狂,急忙冲了过来。
“我这是……”蒋剑宇艰难地环顾四方,见到蒋颜,微微一笑:“小丫头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蒋颜哭着说。
“回来便好。”蒋剑宇点头。
“四叔,别说话,快运转神火,医治伤势。”蒋里在旁说道。
蒋剑宇转过头看着他,好半天后眼睛突然变得明亮:“是小里?”
“是我。”蒋里跪在他身旁,缓缓点头。
“好,好!”蒋剑宇笑了,“长大了,变英俊了,是个大男人了,好!”
然后又叹:“你小时候啊……都是我们不好,一心只顾着门内诸事,却忽视了你们这群孩子。总是想,孩子们在一起,打闹总是难免,兄弟之间你欺负了我,我欺负了你,小孩子的事,都无所谓。可没想到那两脉的孩子,竟然给你带了那样的伤害,甚至逼得你远离家门而去……是我们不好啊!”
“四叔,别说了。”蒋里流泪摇头。“是我不懂事,以为是你们都看不起没本事的我,欺负没爹的我,都不愿望管我……”
蒋剑宇笑了:“我最崇敬的人,便是二哥……”
“我知道……”蒋里哭着说。
诸人也不免垂泪。
刘半月叹了口气,移步一旁。
常乐低声问:“四叔的情况如何?”
刘半月摇头:“虽然神火宫解禁,但他的身子太过虚弱,只怕等不及自愈了。外人送再多力量也没有用处,反而会害他。这便是虚不受补的道理。”
语声虽轻,但其他人还是听到了。
常乐看着蒋剑宇,一阵发怔。
他也曾听蒋里提过这位四叔,霹雳火爆的脾气,与其父蒋厉一般无二,自小便醉心于修炼,时刻以蒋里的父亲蒋剑川为榜样,到底是修得一身强悍本领,稳坐神武门第一蓝焰的位子不动。
这般强者,便要死了?
他看着蒋里的泪,听着蒋颜的哭声,看着蒋家另两兄弟脸上的悲色,只觉心里万般难过。
“我来试试,也许能救得了四叔。”他走到近前蹲了下来,对蒋里低声说。
蒋剑宇一怔,打量常乐,然后问:“你……是哪位?”
“这便是常乐。”蒋里说,“我的好兄弟。”
“常乐啊!”蒋剑宇看着常乐,缓缓点头:“难怪他们……到得了这里。”
再向着远处的刘半月一点头:“这位兄台,多谢你让我能再与家人见一面,说几句话。但……请你拦拦常公子吧,为了我这将死之人冒险,不值得……”
若想激发伤者自身之力,挽住将逝的生命,便只有一途,那就是进入对方的神火宫中。
这却是极凶险之事。
对方若意识清晰,能控制住自身火力,当然可以控制体内神火,不伤及外来者神念。
但似蒋剑宇这般命悬一线,已然失去对体内神火控制力的人,便算更上境者进入其神火宫世界,亦有极大的凶险。
更何况蒋剑宇仍蓝焰巅峰,而常乐只是区区白焰!
这实等于送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