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虽然已是名人,但其名究竟如何,知之者却不多。
在夏国自然是人尽皆知,但夏国之外,论友,自然是罗国;论敌,也只有穆国与震国对其才华最为了解。
围观者来自五大陆各国,倒对常乐少有了解。听闻这种时候他竟然有闲情作诗,许多人都暗中发笑。
你诗才再好,不让你化诗为火术助力,你又能凭一首诗改变些什么?
难道还能凭一首诗,便扭转败局?
朱立云心情极是忐忑。
他自然知常乐的诗才,但说凭一首不能化为火术的诗挽回局面,他却也不敢信。
只是常乐方才所言,似另有所指。
那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常乐缓缓开口: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诵至最后一句时,伸出手,轻轻在朱立云肩膀上一拍。
朱立云双瞳突然一缩,一时怔怔如木石。
诸人听闻此诗,愕然之后却忍不住跟着吟诵,随即有许多精于诗道者,眼中大放光明。
“妙,妙!如此好诗,真乃人间绝唱!”
“我只以为常乐之名,不过是占了穆国焰天枢崛起的便宜,未料到常乐果有大才!”
“不说别的,单凭这一首诗,便足以让他名传天下!”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好诗,好句,好意境!”
诸人中懂的自然情不自禁地议论,不懂的听别人议论后也懂了七八分,再望向常乐,目光中不由充满了敬佩赞叹之意。
震国诸人一时怔怔,随即阴沉起脸来。
常乐果然大才,这一开口,便将所有的风头都抢了过去。此时外面围得人山人海,五大陆各国皆有人在此,常乐凭此一诗,便轻易将自己的名声再度传开,不可谓不高明。
“这一手玩得漂亮啊。”震国青焰代表王周低声对何扬说,“虽然他们输了赌局,但常乐的诗才之名,却一下便传扬开来,到时我们若在诗才之上胜不过他,终不好意思让他这样的人物一见我们便作揖问安。羞辱大才者,必……”
何扬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他自己定的赌约,怪得了谁?他名声越响,向我们弯腰之时,我们的面子便越亮。”
“可只怕世人诟病啊。羞辱大才者,必受千夫……”王周犹有担忧。
“管那么多!”何扬再次低声打断了他,“我大震的目光是天下,哪里会在乎几个诗道歪才的冷眼与质疑!”
诸人议论声中,朱立云仍呆立不动。
表面看来,他似乎是在回味这首诗,但其实,他却是因体内正在生成的翻天覆地之变而不能动!
别人不知,他却知道,当这首诗最后一字自常乐口中吐出后,当常乐的手掌拍在他肩上后,便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地巨力,猛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只觉自己的神火宫世界中,突然多了一只巨兽,猛地向着自己神火宫冲去。
若不是常乐的神念亦随那巨兽一起出现在他神火宫世界中,他真要以为这巨兽是来毁灭他的了。
仔细看去,那巨兽却是一只犀牛,前方角上生有一道白纹,眼里闪动着无穷灵光。它驮着常乐的神念飞奔而来,一头撞在朱立云的神火宫上,朱立云的神火宫便轰然而动,被巨兽推向远方。
一路冲向那黑暗世界的远处、深处、更远处、更深处……
巨响之中,那只巨犀整个身子都撞入了神火宫中,化成了神火宫的一部分,而朱立云的神念化形,则呆呆地站在自己的宫门前,看着那自犀角上剥离的一道白纹,融入神火宫中。
“这……”他猛地惊醒,怔怔看着常乐。
常乐一笑:“过去的便让他过去,怀念亦无意义,不若放眼前方。愿朱大伯心中有那一点灵犀,真能一点即通。”
说着,缓步后退。
不知为何,朱立云的眼圈竟然红了,向着常乐郑重地拱手一礼:“朱某定不辱命!”
说着,用袖子拭了拭泪,转向那一堆铜桩。
他的眼里重又放出了重重光芒,一道道大阵快速地在他眼中结成又散开,只不过十数息工夫,他便指向一只铜桩,说道:“佟老弟,便是它!”
“好!”佟国轩感觉到朱立云身上生出了变化,但却说不清那是什么变化。不过,既然常大人相信他,他便也相信他。
他抬手挥起,道道神火之力注入铜圈之中,那铜圈便随着他手一场而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在那铜桩上。
一道道焰光波动涌起,但不片刻间,又消散无踪。
“这……”佟国轩傻了眼。
他望向朱立云,心里一百个纳闷。
常大人明明已经……难道说那诗对你真没半点作用?不可能!若无作用,你为何要谢过常大人?又为何眼中突然添了神采?
可是……可是怎么却会算错?又是无功而返?
他不理解,围观诸人却不免叹息起来。
“可惜,真是可惜。”
“为何说可惜?”
“这首诗明明有传世之质,若是演化为火术,天晓得会有多么厉害。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怕是对于破阵、解迷一类的事极有帮助。可惜常乐受对方所限,不能将诗化成火术,便终没有任何用处。”
“如此说来,确实可惜。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事先不让常乐出场?”
诸人中,感叹者有之,惋惜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
震国一众人一开始多少有些担忧,但眼见佟国轩再度失败,不由笑了起来。
风武桐点头赞道:“诗真是好诗,不过却是没什么用处。”
“都说诗如其人。”付节宇说,“有些人空长了一张俊脸,但却没什么用处,岂不和这首诗一般?”
夏国诸人不由动怒,但不及他们说话,蒋里已然冷冷开口:“你再敢开口说话,我便报请寰国主办方设生死擂,与你做生死战。”
付节宇面色一变,冷冷说道:“你是白焰,怎么好意思欺负我这区区黄……”
蒋里冷冷打断了他:“你若觉不服,便邀请你们的那位白焰代表一起上好了。又或者……是请那位青焰一起与我一战。我都同意。”
他盯住付节宇,那一对眼中之光,隐约形成一道剑意。
仅是眼中剑意,便惊得付节宇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间,竟真的不敢开口。
“不愧是蒋武神的孙子。”风武桐冷笑一声,挥袖带起一道紫息,将付节宇护住,付节宇这才踉跄后退,想要说几句狠话找回面子,却发现即使在这紫息保护之下,自己竟然也不敢再面对蒋里的目光,心中一时骇然,什么话都忘了。
“你们夏人比试将败,便要再生事端,好搅黄这场赌局吗?”何扬问道。
“自然不是。”常乐一笑,“一事归一事。轮到你们了。请吧。”
风武桐冷哼一声:“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说着凝目望向那些铜桩。
但刹那间,却不由呆住了。
朱立云立于另一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容。
“你……”风武桐抬头,望向朱立云。
“我如何?”朱立云反问。
“你好手段!”风武桐恨恨地咬牙说道。
诸人不解,何扬凑过来低声问:“风大师,这是怎么了?”
“此阵虽不断变化,极是复杂,但也有一定之规。”风武桐低声说,“方才这朱立云似乎是看出了些端倪,知自己不能取胜,便反过来搅乱大阵,让大阵生出了更多变数。如今,我却也算不清楚了……”
何扬心头一震。
这老东西,竟然真有这样的本事?
再转念一想,冷笑道:“不怕!反正咱们胜券在握,就算两掷不中,亦能胜他。随便选一个便是了。”
风武桐恨恨道:“我堂堂工道高手,最后两掷却要靠猜……真是可恨!”
他冲着黄峰一点头,道:“你随便掷便是了。”
“这……”黄峰一脸为难,见何扬也向自己点头,只好硬着头皮掷出铜圈,结果却是什么也没中。
围观诸人,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原来他们也不成了啊!”
“不过他们先前已然领先了这么多,就算最后一掷夏国人能掷中什么,也影响不了大局。”
诸人不断议论,不住点头。
但先前便在场的诸人,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似乎胜负……不是这么算的吧?
还是说,我们记错了?
此时,朱立云盯住铜桩,眼中大阵再度运转起来,十数息之后,指向一根铜桩,沉声对佟国轩说:“佟老弟,可千万要掷准了,胜败便在此一举!就是它!”
佟国轩本来心灰意冷,但见此时的朱立云双眼放光,手指平稳有力,简直如同一座能镇压万千强敌的大山一般,情不自禁地却也生出了一丝希望。
他暗中咬牙:生死便在此一举,我便再信你一次!
神火力量注入铜圈之中,他眼睛锁定那铜桩,猛地一掷,同时情不自禁地大吼一声:“中!”
震国诸人不由摇头而笑。
那铜圈落在铜桩上,铜桩上便立时闪起了道道焰光波动,围观者瞪大眼睛看着,眼见那铜圈直落到底,然而那焰光波动还有没消失,却是中了奖。
许多人长出了一口气,却也有许多人摇头说道:“中了又有何用?终是败了。”
震国诸人洋洋得意。
此时,寰国守馆小吏拿起了那火器镜子查看起来,一看之下,却立即目瞪口呆。
然后,他面如死灰一般,急忙跑到近前,拱手对朱立云道:“这位……这位大人,能不能……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朱立云问。
“这个……”寰国小吏环视诸人,用最低的声音说:“您这个奖……能不能换一换?条件您尽管提,下官一定全力满足您……”
朱立云皱眉摇头:“我只要我应得的奖励!”
“可是这……”寰国小吏一脸为难。
诸人一时愕然:这是怎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