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子经历过夏国立储之争,当知道——储君对一国来说,其意义极是重大。”董凤至说,“储若不贤,国中贤士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便将隐而不出;朝堂诸公担心未来生变,便各缄其口。如此,不等新君登位,怕便已经国不成国。”
常乐缓缓点头。
“我大寰圣君圣明,却也知其实利害,奈何……”董凤至摇头一叹,“国君敦厚,诸皇子受其性格影响者多,胸有大才者却少。纵观诸子,却只有一人既有大才在胸,又有陛下之仁厚,实是难得的贤君之材,只可惜……”
他又摇头。
常乐不接话,只等着他说。
董凤至目视常乐,拱手为礼。
“董大人,有何事需要在下出手,便请直说。你我是朋友,不必如此。”常乐轻声说。
“有常大人这句话,董某便放心了。”董凤至点了点头,沉声说:“我大寰六皇子尚清,年虽只有十二,但才华横溢,观古而知今,且有仁德,实是贤君不二之选。只可惜天妒英才,他天生质弱,虽修成了神火之术,但那神火宫……”
他再次摇头一叹。
常乐心头一动。
“仅是中宫?”他问。
董凤至面露尴尬之色,摇了摇头:“却是下宫。”
下宫?
常乐微怔。
一国皇子,神火宫竟然只是下宫,这确实是天生的缺陷。
他便是再有百般才华,因这下宫之故,却终无法与旁人相比,只能被冷落一旁,看着别人争夺这大位,而黯然神伤。
便算他的父皇器重于他,也毫无办法。因为寰帝终不能将偌大江山,托付给一个天生的弱者。
真是可惜。
董凤至再次拱手为礼:“实不相瞒——知道常大人作出移宫诗后,董某极是激动,立即便与庄贵妃——便是六皇子之母——暗中通了消息。庄贵妃有意求常大人出手,因此才遣董某来见常大人,恳请常大人能出手相助!”
“若大帝有意于六皇子,此事,董大人便当是禀明大帝才对吧?”常乐一笑。
董凤至面色一红。
他知道常乐是聪明人,但不想常乐竟然能这么快便把握住他话中细节。
于是只能尴尬一笑:“不瞒常大人,大帝虽对六皇子有意,但……六皇子这般天生的体质,大帝终无法真对他生出什么期望。却是我们这些老臣,为了大寰将来计,而一力想要扶植他。”
常乐沉吟不语。
董凤至终可算是朋友,那天他带白霜华而来,白霜华的一番话,也让常乐感动。
只是这等事,终不可大意。
“我要先见一见这位六皇子,才可做定夺。”常乐说。
“好,好!”董凤至显然早便料到常乐会如此说,却并不失望,反而有些欣喜。
肯见,便是有希望。
“我这便去回报庄贵妃,想办法在大比之前,安排你们见面。”董凤至说。
常乐点头。
董凤至小心地撤掉了紫焰封锁,重新戴好了罩帽,与常乐告别而去。
因怕被人看到而起猜疑,常乐也未行相送。
送走了董凤至后,常乐便来到凌天奇房中。凌天奇并没有休息,却一直在坐着看书,灵秀心打开门将常乐让了进来,低声说:“一直等着你来呢。”
说完,自己便到内屋里去了。
“您猜到我刚才见的是谁了?”常乐问。
凌天奇笑了:“董凤至虽是九部首卿之一,当直接隶属于国公管辖,不应参与政事,但他实是个闲不住的治世之才,心系天下,却对朝政多有干涉。这人倒是个贤官,不会眼见寰国落入不贤君主手中,所以那日知道你有移宫的本事后,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帮助他看好的六皇子金尚清。”
常乐不由感叹:“师父,您真是神仙。”
“只不过对天下大势感兴趣,所以平时便多多思索,多方打听各国琐事罢了。”凌天奇说。
“如此说来,您那天点破我有移宫之能,也是故意说给董凤至听了?”常乐心中一动。
“正是。”凌天奇点头,“你这本事便是你手中利器,凭着它,便可以打开寰国之门。只与两位首卿交好有何用?能触及寰国核心,才真正对我大夏有利。寰国这六皇子,听闻才华不错,但因为自己体弱母亲却极受宠,而常受诸宫贵妃与他兄弟姐妹们的欺压,这点,到与咱们的陛下有相似之处。”
“您对这位皇子有多少了解?”常乐问。
“不多。”凌天奇摇头,“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他的母亲可不简单,通过我所了解到的几件事,便可证明她是个有胆有识有远见的女子。金尚清尚年幼,寰帝亦正当壮年,即位之事,怕没个三十年,也要等个二十年,眼前图不到什么大利。但别忘了,庄贵妃池幽子亦正当壮年,且有寰帝宠爱在身。你帮了她儿子,她必全力帮你、帮大夏。”
“弟子懂了。”常乐点头。
一夜无话,至第二日。
本来亦是个平静的日子,但很快,却被国宾馆小吏打破。
早饭之后不久,负责本院的小吏求见常乐,见面后拱手道:“先前董大人和白大人都曾叮嘱下官,要尽心照顾好夏国诸位,尤其是常大人。因此,下官便不敢不尽职。除了馆内之事外,国宾馆之外,下官也曾留心。今日偶知一事,觉得当向大人报上,请大人定夺。”
常乐好奇问道:“是何事?”
“东南小国薛国,可与夏国有所交往?”小吏谨慎地问。
薛国是雅风东南小国,但论起国力来,怕还在夏国之上,两国相距又遥远,因此自然不会与夏国有何交往。
常乐摇头。
小吏道:“那薛国的与会诸人,想来是听过常大人之名,心中仰慕,所以才会不断替常大人在人前……”
他一时犹豫,似不知如何措词。
“如何?但请如实讲来。”常乐问。
“请常大人恕罪,下官觉得,用‘吹嘘’二字比较合适。”小吏答。
常乐微微皱眉。
这小吏如此谨慎,用词想必不会夸张,反会有所压制,他说是“吹嘘”,那么实情怕会更加不堪。
“下官觉得,他们那般吹嘘法,只怕会让别国人心生厌恶。那厌恶自不会冲他们去,却会冲着您而来。”小吏说,“因此,下官觉得当向常大人禀明,请常大人定夺。”
“多谢。”常乐拱手为谢。
又问清了具体情况后,常乐转身入楼,将此事与诸人说了。
蒋里皱眉:“这只怕是捧杀之法。”
“那又如何?”佟国轩不以为意,“这终不是咱们自己在外面吹牛。”
“可别人会把这账算到咱们头上来。”朱立云不无担忧地说,“骄横无度者,确实引人反感。到时薛国人惹了事,却要咱们大夏来承受蔑视与愤怒,咱们何其无辜?”
“倒也是啊。”佟国轩深思起来。
“我们去看看吧。”常乐说,“这群人如此而为,其后必有深意。”
诸人心中暗暗沉思,与常乐一同出了院。
离了国宾馆,诸人乘上火兽车向城内而去,来到一条繁华街上。
馆内小吏早将详情说明,常乐便知那伙薛国人之所在。他与诸人一同来到那繁华街上,一路前行,便见到有一座小花园广场,被许多人围住,有一众人正在那里争辩。
他不动声色,带着诸人走了过去,收敛气息,只在外围观看。
两伙辩论者数量相当,每方皆是五人,各自身上气息不同,自黄而至紫,可见是两国的诸焰代表。
一方人衣着花哨无比,极尽繁琐之能事,看得人有些头晕,另一方则是整洁素服,虽谈不上多么淡雅高贵,但至少比对方的花哨要强上百倍。
此时,花哨一方的一位白焰公子,正说得口沫横飞,满眼不屑地扫视对方诸人,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敢置疑常乐公子?简直便是蝼蚁想与狮虎相斗,萤虫想与日月争辉。也不洗净了你们的脸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对方动怒,但高境界者自不能与他一般见识,便只白焰代表开口:“我们并非置疑常公子,而是置疑你们的说法。照你们的说法,常乐一念之间,便能让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他岂不是成了神?”
“你说对了。”花衣白焰不住点头,笑道:“常公子便如人中之神一般。”
“夸张!”对方白焰摇头。
“我劝你们陈国人,不如早早打道回府,否则被常公子知道你们曾在背后中伤他,一怒之下,只怕你们这些人便都有国归不得了。”花衣白焰冷笑说道。
“我等不过陈述事实,他如何便敢杀人?”对方白焰怒道。
“谁叫你们随意编排常公子的不是?”花衣白焰说。
“我们何曾编排他的不是?”对方青焰忍不住开口,厉声质问。
“你们不信常公子的种种壮举,公然反驳我们对常公子的赞颂,简直便是诋毁常公子的清名!”花衣白焰说道,“常公子什么样的人物,也是你们诋毁得了的?今日之事他若知道,只要一首诗,便足以让九天神火降下神罚,让你们几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花衣诸人跟着点头微笑,连道:“不错!”
其中紫焰更是冷冷说道:“陈国诸位,我劝你们一句,立刻滚回陈国去吧。否则等常公子知晓你们背后后诋毁他的事,只怕你们便一个都活不了!”
“老夫倒想看看,是谁活不了!”对方紫焰早便忍不住,此时见花衣紫焰开口,便立时发作,一时间,全身紫焰升腾。
便是要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