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鬟搬了一只紫檀锦地纹小花凳，上面垫了一块织锦缎面软垫，让舒盈春坐在床前，帮着老祖宗捶腿。
水琳琅正要起身，看到旁边余婆婆使了一个眼色，又只能跪在地面，但是老祖宗似乎把她忘了一般，或者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她，竟然惬意地闭起眼睛。
水琳琅不敢出声，只觉得双腿发麻。
忽听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老祖宗，孙儿给你请安来了。”
老祖宗睁开眼睛，一张苍老的容颜立即堆起慈爱的笑容，坐了起来，笑道：“哎哟，我的心肝，怎么这么久不来看奶奶，是不是把奶奶给忘了？”
“哪能呢，孙儿这几天犯相思病，没时间过来。”小墨儿一屁股坐到老祖宗的身边。
舒盈春朝着小墨儿的脸蛋刮了刮：“羞羞，你晓得什么是相思病吗？”
“嫂子，你别碰我的亲亲小脸蛋，除了娘和娘子，谁都不许碰我的亲亲小脸蛋。”小墨儿一本正经地说。
舒盈春笑道：“是了，我倒忘了你还有这样一项忌讳，但是我不能碰，老祖宗也不能碰吗？”
小墨儿笑道：“老祖宗自然另当别论了。”
“哎哟，真是我的乖孙儿，可见心里是有***。”老祖宗笑着捧起他的脸蛋亲了一下。
舒盈春看到老祖宗心情大好，这才说道：“老祖宗，你看琳琅妹妹还跪着呢，是不是叫她起来说话？”她知水琳琅进府多日，一直没来拜见老祖宗，失了规矩，老祖宗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只怕心里早对水琳琅生了厌恶之情，是以要等她开怀之后，才替水琳琅说话。
却听小墨儿说道：“她爱跪就让她跪着呗！——老祖宗，孙儿今晚要在你房里吃饭，咱们走吧！”说着搀扶老祖宗起身。
老祖宗笑容满面，吩咐余婆婆准备膳食，一手拉着舒盈春，一手携着小墨儿，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水琳琅，径直就往膳房去了。
水琳琅跪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心中早将小墨儿骂了个千刀万剐，没想到他竟是这么小气的人。当初被他摔掉的体身香，她可是一枚一枚又寻了回来。早知如此，她才不管什么狗屁体身香呢，管他是花了多长的时间研制出来的呢！
片刻之间，堂屋只剩水琳琅一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从小到大，虽在家中也有过不如意之事，却也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委屈。
……
养天阁的膳房。
余婆婆已经吩咐丫鬟将饭菜端了上来，小墨儿吃得极其欢快，总算一雪前耻，也让女淫贼见识见识他小墨儿的厉害，知道他不是吃素的主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伤他的心。
舒盈春却是忧心忡忡，既怕水琳琅一直跪在地上，坏了身子，又怕水琳琅擅自起来不跪了，负气而走，这样只怕情况更加严重，在老祖宗的眼里就永远也翻不了身了。
“老祖宗，你给我讨个娘子呗！”小墨儿冷不丁地奔出一句话来。
舒盈春差点没有喷饭，旁边伺候的丫鬟无不掩嘴而笑。
伺候老祖宗用膳的绿眉笑道：“墨哥儿是长大了呢！”
老祖宗笑着抚了抚他的头：“你才多大，就跟我要媳妇，你二哥还没有媳妇呢！”
“个人的缘分不同，别的事情可以按照兄弟排序来办，唯独姻缘不行。”小墨儿又是一本正经。
舒盈春笑道：“也不怕羞，难道你遇到自己的缘分了吗？”
“那是自然。”
“倒是哪家的姑娘，被你这么刁钻的眼看中？”
“你猜！”
舒盈春假装思索，笑道：“哎哟，定是扬州的表妹玄玄了，去年她随舅父来到咱们家里，我瞧你们两个就处得融洽，是不是她？”
“才不是呢，我与玄姐姐只是高山流水之谊，就许你和大哥赌书泼茶，就不许我和玄姐姐高山流水吗？”
赌书泼茶。
舒盈春凄凉一笑，当年赵明诚与李清照赌书泼茶，伉俪情深，而她与苏砚赌书泼茶，只是当成一桩雅事而已。
“再说，《大明律》规定：亲属不得为婚，若娶己之姑舅两姨姊妹者，杖八十，并离异。乖乖隆地咚，我的亲亲小屁股要是被杖八十，可不就像叮当一样，屁股开花了吗？”
舒盈春的脸却是笑开了花：“瞧瞧，老祖宗，我不过说个玩笑话，他就拿《大明律》来压我！小墨儿，你且说说，若不是玄玄表妹，那你的心上人又是谁呢？”
“我现在不告诉你，等到哪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再偷偷告诉老祖宗。”小墨儿从桌上抓了两块芝麻如意饼跑了出去。
老祖宗叫道：“欸，墨儿，你还没吃完呢！”
“我饱了，不吃了。”
老祖宗望了绿眉一眼：“去伺候着。”
小墨儿跑到堂屋，看到水琳琅还在跪着，心里倒有一些过意不去，大摇大摆地走到她的跟前，说道：“哼，女淫贼，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水琳琅恨不得扑上去将这小混蛋给撕成碎片，但见身后绿眉追了上来，只有暂时按耐心性，恨恨地问：“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是的。”
“你！”
“你只要向我道歉，我就不笑话你。”
“哼，休想！”水琳琅倔强地将头一扭，不去答理小墨儿。
“哼，你，你，你……”小墨儿鼻子都气歪了，“你给我起来！”
“我凭什么听你的？”她倒想起来，但也要老祖宗发话才行。
“地上凉，你要害病的。”
“要你在这儿假惺惺吗？”刚才明明是有机会起来的，就是被他一句话给顶回去的，现在又来猫哭耗子。
“你跪了这么久，脚也该麻了吧？”
“不用你管。”
“你要跪，我就陪你跪。”说着小墨儿就在她的身边跪下。
绿眉急道：“墨哥儿，你这是做什么？”伸手就要拉他起来。
“绿眉姐姐，你别管我，我愿意跪着。”
“这怎么行呢，好端端的，你跪什么呢，何况你身子弱，地上又冷又硬，要是害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是害病，我们两个就一起害病。”小墨儿忽然一把握住水琳琅的手。
水琳琅一怔，急忙把手抽了回来：“你想干嘛？”
小墨儿拿出芝麻如意饼递给她：“给你。”
水琳琅诧异地望着他：“你不会下毒了吧？”忽然间对她这么好，总是这么喜怒无常，真是让她穷于应付。
小墨儿拿起芝麻如意饼咬了一口：“看到没有，要是下毒，我陪你一起死。”
“你到底想干嘛？”
小墨儿笑嘻嘻地伏到她的耳畔：“我闻到你身上的体身香，嘻嘻，你终究还是用了我给你的东西。”
“才……才不是你的体身香呢！”
“骗人，明明就是。”
“不是。”
“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