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紫苏你都没有碰到那些点心吗?”沈氏又看向了茯苓,“茯苓,紫苏说的是真的吗?”
茯苓抬起了头,紫苏才看到她的脸,不由得大吃一惊。
她脸色并不好,但是两颊红肿,嘴唇上也有血迹。
紫苏不知道这一晚上她遭遇了什么,但是明显的,不太好过。
“紫苏说的是事情。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才说明我没有下毒害表少爷,”茯苓的声音也有些暗哑,“那个点心是拿来给大小姐吃的,如果真的是我下的毒,那也应该是针对大小姐的。”
“但是笙和没有吃,”苏笛音慢慢的开口,“笙和没有吃点心,第二天早上你却把点心拿去给表哥吃了。”
“小姐!”茯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悲切,“我没有下毒,我怎么会给表少爷下毒呢!”
“根据和张松的青柳的说法,说是宽儿到了笙和的院子里的时候,过了等笙和嫁给她了,你也要陪嫁过去,你不愿意嫁给宽儿,”沈氏冷笑了起来,“所以就给笙和准备的毒点心端来给宽儿了!”
“夫人!不是的!不是的!”茯苓直起身子,跪在地上往前,眼泪簌簌而下,“我没有给表少爷下毒啊!夫人,我是您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我都在您身边照顾,就算大小姐真的嫁给了表少爷,您也不会让我陪嫁过去。这些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又怎么会给表少爷下毒呢?啊!我知道了,是大小姐!是大小姐下的毒!年三十晚上紫苏气鼓鼓的走了之后,我跟着就离开了,大小姐是最后离开厨房的!一定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给点心下的毒!”
苏笛音眉一挑:“你先出去?你离开之后,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茯苓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不过三四息之间……但是时间虽然短,要下毒也可以的!”
“够了!”沈氏沉着脸,“你先离开,三四息之后笙和就跟着出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她怎么下毒?难道她还随身带着毒药不成?况且这点心是紫苏拿来给她吃的,她就算不吃,往里面下毒干什么?况且宽儿到笙和院子里的事情,笙和事先也不知道,这点心也是你自作主张的端出来的,事到如今,你还要赖到笙和头上?”
她的声音越发的冰冷:“来人,把这个胆敢给主子下毒的贱婢拖出去打死!”
“夫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茯苓早已泪流满面,她不断的磕着头,希望沈氏能够改变心意。
沈氏却只是阴着脸,完全不为所动,直到茯苓被拉了出去。
苏笛音微微皱了皱眉,小声询问:“娘,茯苓从十岁就跟在你身边做事,都十二年了,这样就打死,是不是有点……”
“笛音,你要知道,”沈氏满脸的冷酷,“茯苓这一次胆敢对宽儿下毒,下次难保不会再对你、我或者瑟儿。越是亲近的人,要害人就越简单。我也要给身边的这些人一个警告,如果谁有什么花花心思……”
她冷冰冰的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
被她目光扫到的人皆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敢抬头看她。
紫苏跪在地上,心里冰凉冰凉的,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被派遣到苏笙和的院子里,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一抬头看到方才茯苓跪着的地方,还留着一些血迹,想必是方才磕头的时候留下的。她又觉得胆寒得很,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就连婆子拉着她出去的时候,她都是恍惚的。
紫苏回来的时候,苏笙和她们已经吃完饭了。
在路上狠狠的哭了一场,紫苏的眼睛都还是红的,回来了也不多说一句话,坐到一边的板凳上就扁着嘴伤心。
她跟茯苓是一起被买进相爷府的,跟陈二莲一样,都是签的死契,这一辈子都是相爷府的人。前些日子还是沈氏身边的体贴丫鬟,被一种丫鬟婆子家丁叫做“茯苓姐”,这说打死,就给打死了。
想想茯苓平日里对自己也颇为照顾,紫苏的眼泪的又落了下来。
苏笙和正在看书,听到她抽抽噎噎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要哭就出去哭。我还没死呢,在我面前哭什么。”
紫苏被苏笙和的话气得愈发大声的哭了起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木香有些担心:“大小姐,紫苏姐姐她不要紧吧?”
“怕是刚刚在二娘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吧!”苏笙和倒是很淡定,“不用管她。”
紫苏失踪了一整天,到晚上才出现,但是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但是不管木香和泽兰怎么问她,她还是什么都不说。
苏笙和也没有问,只是到了第二天中午,才知道,茯苓被活活的打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木香和泽兰十分震惊,苏笙和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冷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二娘对别人才这么狠,没想到对自己的人,也这么狠啊!”
木香和泽兰还没觉得有什么,倒是紫苏的心里仿佛被刺进了一根刺,让她格外的不舒服。
不过因为张之广中了毒的关系吧,之后的日子里他都在家里养着,倒也没有再来烦苏笙和。
苏笙和是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她没有想到,沈氏竟然会想要让她嫁给张之广。
她盘算了几天,想着沈氏应该还是想要让张之广有“上门女婿”这个身份,谁叫苏志鹤死都不开口要认张之广做义子呢?
不过眼看着就要到元宵了,苏笙和却没有听到半点跟她的婚事有关的消息,想必是因为这次张之广中毒的事情而延后了。
一点曼陀罗,竟然达到了这样的效果,这也是苏笙和没有想到的,不然若是苏志鹤真的同意了她跟张之广的婚事,她肯定会想办法提前把张之广给毒死。
不过现在,她已经有了更好的报复的办法……不着急,她一点都不急。
元宵前一天,苏笙和又去药房拿安神的药,却只看到了周大夫,而刘大夫却没在。
她有些好奇:“周大夫,刘大夫呢?”
“敬廉一直没来呢!”周大夫一边抓药,一边关切的询问苏笙和,“大小姐你晚上仍旧是很难安眠吗?”
苏笙和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总觉得心烦气躁呢!”
周大夫有些怜悯的看着她:“大小姐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明日就是元宵节了,大小姐不如带着丫鬟婆子们去外面看看花灯,开开心心的玩一趟,兴许晚上就好睡了呢!”
苏笙和微微一笑:“借你吉言。”
从药房出来,苏笙和犹豫了一下,往相爷府的西南角落走去。
在佛堂门口站了一会,听着里面一声一声木鱼的闷响,她又面色冷漠的转身离开了。
没一会,门口的婆子就走了进去:“夫人,方才大小姐来了。不过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又走了。”
木鱼的声音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继续了。
那婆子正打算出去,那个跪在蒲团上,一脸素净的女子睁开了眼睛,轻声开口:“她……现在怎么样了?”
婆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小姐已经长大成人了。跟夫人您长得很像,不过稍微有些瘦弱。”
秦若思慢慢的放下木鱼,走到了窗边,轻轻的推开了窗户。
凛冽的寒风吹了进来,让充满了松香味的佛堂里里的空气猛地清新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十三年了呢!”秦若思的手指轻轻的在窗棂上摩挲着,“我的磬儿,也已经长大了呢……”
她正要伸手关窗户,门口却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今日你怎么舍得离开你那只木鱼了?”
秦若思的手微微一颤。她没有转身,还是关上了窗户,又转回身,跪坐到蒲团上,继续敲木鱼,颂经书。
苏志鹤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淡淡的开口:“笙和今年就十九了,我要给她说亲事了。”
秦若思没有理会他,仍旧是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
“妍儿说吧笙和嫁给之广,就是妍儿的姐姐的儿子,张宽张之广,”苏志鹤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得到秦若思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之广比笙和大两岁,还未娶妻。你若是没有什么意见,那我就这么决定了。”
秦若思闭着眼,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苏志鹤的脸色猛地变得难看了:“初一的时候,我进宫,墨夷真那小子竟然管你叫想儿!若非年纪对不上,我真怀疑苏磬是墨夷真的种!”
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秦若思的手腕,猛地把她扯下了蒲团:“秦想!你告诉我,苏磬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秦若思手里的小棰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弄疼我了,”秦若思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甚至都不曾抬头看上苏志鹤一眼,“至于笙和,你认为她是你的女儿,她便是你的女儿;你若是不认她是你的女儿,那她便不是你的女儿。”
“你还真是擅长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啊!”苏志鹤阴鸷的看着他,“十三年前你这样回答,十三年后你还这样回答!”
秦若思挣了挣自己的手,一脸的平静:“苏寿,你若是想要让沈妍做正妻,那休了我便是。不用拿笙和来做借口。”
苏志鹤甩开她的手,退了两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眼睛有些红,面目也有些狰狞:“想要我休妻,你做梦!你这一辈子,永远都只能是我苏寿的妻子!休想离开我之后再找别的男的!不管那个男人是皇帝,还是九千岁!”
秦若思捡起掉在地上小棰,跪回了蒲团上,继续敲着木鱼。
苏志鹤摔门离开了,秦若思才睁开眼。抬头看着面前的佛像,她又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