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大喜!是个千金!”
乾隆十一年三月初六,随着一声婴儿啼哭,没不久产房的门被打开,其中一产婆抱着裹在襁褓中的小女婴出来向璟珂报喜。
汪家人略有些失望,汪四格却欣喜异常,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爱不释手,随着汪大人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想起璟珂还在,才不好意思地把孩子给璟珂抱一抱:“额娘,我……我高兴昏了头!”
璟珂则不在意,笑道:“头一回当阿玛,都是这样。哟,这水灵的小家伙,可真是缠人精。”
汪福晋虽失望,碍于璟珂,忙堆笑着跑过来道:“可不是嘛,足足缠了她额娘半天,这小模样跟郡主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璟珂回以一个微笑,又瞥见汪大人的神情,遂说:“汪大人,这生儿生女都由天定,女儿更贴心。”
“是,是,长公主说得是!”汪大人听璟珂点他名,忙起身卑躬诺诺答着。
璟珂最不喜这般重男轻女思想,好在他们家不曾欺负长嘉,否则她定饶不了他们,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笑吟吟:“丫头的名字可取了?”
“这……”汪大人和福晋面面相觑着,颇有些尴尬,齐齐看向汪四格,汪四格更是一脸窘迫。
片刻之后,汪大人才惭愧道:“老朽不曾想今日弄瓦之喜,并未取女子闺名。还劳烦长公主为孙女拣个名字吧!”
料想到是如此,璟珂不动声色,让流风把备好的一整套婴儿金饰呈上来,金光闪闪直接亮瞎了汪家人,她才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玩意儿就当是给丫头戴着玩。”
如此大手笔,汪家人也不得不做出表示,汪福晋遂急急忙忙借口出去,想必是去研究要如何短时间之内变出一套金饰来给孙女。
璟珂抬眼寻去问汪四格道:“你可想了名字?”
汪四格低低说出:“想了,只怕想的不好,还请额娘指点。”
一边说着,汪四格命侍从取来他此前拟的名字,璟珂瞧了眼,都是些普通字眼,但又不好把为人父的权力给剥夺了,于是轻轻拉起袖子,举笔蘸墨,圈了两字,再搁笔道:“取‘婍韵’甚好。”
汪四格连连点头,让侍从拿着这写着名字的红纸去报宗籍,再从璟珂手里接过女儿,柔声哄着:“宝贝,你有名字了,叫汪婍韵,你可喜欢?”
璟珂看他父爱满满,甚是满意,起身往长嘉房里去。
“长公主,这血房不干净,会冲撞了您……”汪大人忙要制止,璟珂才不管那么多俗套规矩,已一脚踏入了产房。
长嘉面无血色,虚弱地躺在床上,半夏和连翘在旁边伺候着,喂她喝着红枣汤。
连翘和半夏行了礼,搬过一块凳子在床边让璟珂坐下,才端起水盆退了下去。
璟珂小声唤着女儿:“嘉儿,额娘来了。”
长嘉微微睁开眼睛,瞅见璟珂,眉开眼笑,低低叫了声额娘,遂要起身,被流风扶着躺下,盖好了被子。
璟珂收回刚伸出的手,嘱咐着:“自家母女,哪来那么多规矩。你好生歇着,额娘过阵子再过来看你。”
“额娘,孩子……孩子好吗?”长嘉一心牵挂着女儿,无法安然入睡。
璟珂点点头,让流风把窗子关上,怕她冻着,慈爱地抚摸着长嘉的脸庞,心疼不已:“辛苦你了孩子。孩子很好,四格刚取了名字,叫婍韵。”
“那就好,那就好……”长嘉伸出手,握住璟珂,热泪盈眶,倍加感激,“额娘,女儿今日方知额娘的不易,谢谢额娘,谢谢……”
“傻瓜。”璟珂噙着热泪,一手紧紧握着长嘉,另一手用手背轻轻擦着眼角的泪花,欣慰不已,“没想到你都有孩子了,你阿玛要是还在,一定会很开心。”
长嘉点点头,将璟珂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庞,万分舍不得放开,略有些失落道:“可是……汪家好像很不开心,我生的不是儿子。”
“你别这样想。你看额娘只有你们两姐妹,不是很好吗?”璟珂知道女儿会在婆家受到些委屈,为免她月内伤心伤坏身子,只得说些劝慰的话,让她安心。
“阿玛十年忌,额娘可当心身子,别太伤心。”长嘉担心着额娘日夜思念阿玛,太过悲痛。她因怀中身孕行走不便,在二月观音保十年忌日的时候,无法回家参祭,深表遗憾。
璟珂本已较为淡然,含笑着拍了拍长嘉,轻声道:“额娘没事,你别担心,注意自己的身子,别想太多,也别在意生儿生女,一切都会好的。”
长嘉听着额娘安慰自己,“嗯”了一声,由于产后虚弱的疲惫,加上有额娘温暖的手,熟悉的味道,她很快便闭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璟珂走出房间的时候,大女儿长臻已经在外头正厅等候了。母女俩难得加一次面,尤其是长臻心里始终记着方柔的死,面对璟珂总有不自在的别扭,但是璟珂见到女儿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对于这位爱管后宫闲事的额娘,长臻则有些冷淡,不想正视璟珂,眼睛瞥向一边,淡淡道:“我来看看妹妹。”
“你妹妹刚睡了。孩子,孩子你看过吗?”
璟珂带着期许的语气问她,长臻点点头,遂起身就要往外走:“既然妹妹睡了,那我改日再来。”
“臻儿!”
璟珂叫住她,长臻背对着,并未回头,停住脚步,只说:“额娘有何吩咐?”
“额娘好久没见你,你陪额娘说说话可好?”璟珂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禁觉得有些悲哀,母女俩竟落到如此境地,她要求着长臻同她说说话,同她聊聊天。
可长臻压根就不像是原谅了额娘,她缓缓转身,一脸冷漠,声音沉沉,“额娘想说什么?”
“你一定要这样对额娘吗?额娘心很疼,别这样好不好?”
也只有在长臻面前,璟珂会如此低声下气,会放下所有尊严,所有防备。
长臻微扬嘴角,轻笑道:“额娘会心疼?那是长臻不对。日后请额娘不要心疼了。”
“臻儿,你怎么跟你额娘这样说话?”
闻声回头,长臻看见略有些白发的费扬古,嘴微微张开,心里刚有些激动,又想起那日他们在庭院中的那个拥抱,内心像长了根刺,原本见到费扬古的欣喜瞬间冷却了不少,最后只淡淡叫了声“伯父。”
“你额娘为你日日茶饭不思,你却不肯见她一面,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她多伤心?”
费扬古悉数讲着这些日子璟珂精神恍惚愁眉不展的模样,数落着长臻的没良心,长臻也只是静静地听着,待费扬古说完,她才莞尔一笑道:“伯父说累了否?说完了,臻儿就先回去了。今日妹妹最大,臻儿不敢喧宾夺主,告辞了。”
看着她离开,费扬古要追上去,被璟珂叫住,她轻轻叹气着道:“算了,让她去吧。”
毕竟这会子是在汪家,很多家事不宜言说,两人回了公主府,费扬古斟酌忌日,为了不使璟珂为难,他提出搬回京城宅院独住,想着两人保持距离,或许能让长臻心里舒坦些。璟珂并未表态,让他自行拿主意。
取了小外孙女汪婍韵的生辰八字,暗地里寻了大师择算。璟珂身着连帽斗篷,不让人看出自己的身份。
大师来来回回算了好几次,微微凝眉,连说着“奇怪”,璟珂疑惑之中问了大师是否有为难之处。
大师娓娓道着:“夫人说自己是寻常百姓,可贫道观夫人面相,乃尊贵不凡。夫人的孙女是大富大贵之命,这命数……必会嫁给至尊至贵之人,只不过这日后会有一劫,而这劫难,全靠其子女化解。”
“至尊至贵?”听大师所说并不是胡言乱语,璟珂吓了一大跳,天下至尊至贵之人,除了天子,还能有谁!
难道,小婍韵的命运是要嫁给她舅姥爷弘历吗?苍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璟珂瞬间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又想起刚才大师说着小婍韵日后会有一劫要靠子女化解,遂追问着大师。
大师则摇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恕贫道冒昧,不知夫人今年可是孀寡十年?”大师顿了顿,忍不住问了句。
璟珂愣了片刻,点了点头,又听那大师道:“天意啊!夫人的命数本是命里坎坷,一生劳碌筹谋。可是这命数却是贫道参不透的。恕贫道不敬,夫人之寿限,原只有十年……”
璟珂猛然大惊,这大师所说,竟如此中的!如果说爱新觉罗璟珂的寿命只有十年,那就意味着是从她穿越过来的那一瞬间生命就戛然而止,而现在的寿命则属于汪萱萱的。
“可是,从夫人之面相所观,却是贵人无数,长寿无极,安享晚年。”
大师想着想着,突然面露恐惧,忙张罗着收东西,不敢再看璟珂,嘴里只念叨着“罪过,罪过”。
大师的举动让璟珂更加着急,她追着要大师说个所以然来,大师十分为难,几乎是央求着说求璟珂饶了他,他不想泄露天机遭天谴。
各有难处,无奈之下,璟珂只好放大师逃得急匆匆。
流风却一头雾水,小声嘀咕着:“什么大师,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真多!”
各种缘由,只有璟珂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