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真是缺德。”
“这不是难为孩子吗?”
“到底不是亲孙女儿,你看她都不送葬,跟没事儿人一样,你说有男人在,你个女人跑前面干嘛。”
“可不是,连孝衣都没穿,还没她的孩子懂事,你看两小孩儿都没断哭。”
“到底不是正角儿,看有人使坏了不是,要换成武亮,我看没人敢……”
人群众早就窃窃私语的议各种论,都以自己的观点肤浅的评定一个人。
摔盆在整个葬礼中是一个瞬间完成,又至关重要的环节。所谓的盆并不是真正的盆,其实就是寻常百姓家盖房子用的蓝瓦片,要用完整的一片。摔盆的人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气势恢宏的把瓦片狠狠的摔在地上,摔得瓦片四下横飞,然后再直挺挺的四肢伏地的放声痛哭。最经典的就是哭的鼻涕眼泪满脸是,边哭还躺在地上打滚哭喊,表达对死者的万般不舍。
陆小满和姚通,朝着走在棺材前面的的一群男孝子过去,陆小满看着儿子手里的盆,脸色铁青,水润的眼眸凌厉的眯起,扫视本家的几个孝子一眼,不屑的一笑道:“天寿去厨房顺顺抱一摞盆来。”
孙天寿忙小跑着去家里。
陆小满咬着下唇,眼神坚韧的挪步上前,几步的距离对腿轻绵如纸的她来说,仿佛异常的艰难。秦贺看着她的额头的汗珠,放在身侧的拳头紧握,泛白。
陆小满站定在儿子面前,安慰的抚摸一下儿子的头。
“姐,给!”
孙天寿一口气抱来了一大摞琉璃盆。
大家都屏住呼吸,好奇,紧张的看着她。
陆小满从最上面拿过来一个白瓷汤盆,掂量一下,递给儿子。
自己也那了一个。
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的喊道:“摔!”
“太爷爷!”
“啪!”
伴着一声响彻天宇的哭喊,陆顺顺双手高举起盆摔碎在地,站着仰着脸陶陶大哭起来。少了作秀的成分,孩子的哭声悲恸撕心。
送殡的孝子虽然很多,可是除了朱惠萍和悠然,却没几个人哭。男的大都低着头,女的用扎头布当着脸。
伴着两个孩子伤心不舍的哭喊声,凄楚哀号的唢呐悠扬的响起,围观的很多人都忍不住心酸的纷纷落泪。
陆小满背过脸去,紧抿着嘴唇,眼睛轻合片刻,片刻睁开冲保姆打个手势,保姆伸手扶住她,陆小满给保姆和天寿交代了一番。仪仗队的人被全部彻掉,换成了她带来的人,由朱四爷和姚通在前面领着。
她退开到了一旁,秦贺走过来,伸手温柔的给她捋捋头发,一声不吭的脱去身上的西服,交给陆小满,庄重的站到了抬仪仗的队伍最前面,负责抬棺材头。陆小满深深的吸一口气,把他的西服紧紧的搂在胸前。
“起殡!”
随着村长的庄严的一声高喊,棺材被青一色黑色西服装扮的神色肃穆的年轻小伙子抬缓缓的抬起,唯有黑色衬衣的秦贺分外的醒目。
“爷爷!一路走好啊!”陆小满冲着棺材凄凉的高喊一声,那声音中的悲伤仿佛能穿越人的心灵。
“老爷子!”整齐有气势的悲痛喊声。
周围很多人看,但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被眼前,前所未有的送葬阵势给震惊着,触动着,潮湿着。他们愿意为这个老人默哀,而不是单单的来看热闹。
吹奏的人擦一下眼睛,奏乐更加悲伤悠扬。
长长的送葬队伍抬着老人的棺材有条不紊的走远,伴着只有哀乐和姐弟俩撕心裂肺的哭声,空中飘荡的幢幡,后面跟着的是扎制的金山,银山,摇钱树,四合院,小汽车之类的花圈。很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感动,默不做声的排队跟上。
葬礼是哭声最少的,却是送葬人数最多,眼泪最多的,最伤悲的,围观的人是最多的,却也是最有秩序最默契的……
按照爷爷的遗愿,唱三天大戏,陆小满请了几位名角儿,来唱了几场。引得周围村子数千百姓都来看戏。
下葬完老人,第二天,陆小满嗓子突然就哑了,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县城的医生检查一番,开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药,只说可能是上火了,嗓子哪儿都肿的只剩一条缝了。
“傻子,我们能不能不这么执拗。哭出来好不好?”
秦贺心疼的抱着软软的跟个易碎娃娃一样的她。
他知道她的心结在哪儿。
陆小满水润的眼眸扑闪,伸手抚摸秦贺刚毅有型的脸,为什么她的一个呼吸,这个男人都可以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满我求你了,哭出来吧。”秦贺黝黑冷峻眼眸心焦的打量她白皙如玉的脸,经过这次丧事下巴更加尖翘。这个傲气的男人语气中全是哀求无奈。
陆小满无动于衷的摇摇头,张口用口型一字一顿的说里句“爷爷不让哭!”
秦贺盯着她,眼中慢慢升起怒火,眼睛猩红,手紧杵着她瘦俏的肩头,气恼的吼道:“你她妈的倒是给我哭啊!你脑子是石头做的吗?是不是要憋死自己才甘心啊!”
陆小满任他摇晃,澄澈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这样的陆小满令秦贺疼爱的无力的投降,拥她入怀,轻柔的拍抚,温柔的轻声说:“小傻子,乖女孩儿,不要愧疚,不要自责,没有人比你做的更好,所以爷爷才倾尽所有的帮你,给你父爱和温暖,喜欢你。你是一个好女孩儿,你并不孤独,你还有妈妈喜欢你,爸爸喜欢你,我爱你,顺顺喜欢你,然然喜欢你,天寿,一品,涛子,星禅……”
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就像一双温暖的手在轻轻的抚慰,不知不觉中陆小满已伏在他怀中睡着了,发出细细的气息声,眼角挂着两滴晶莹。
第二天,门儿里的人听说陆小满病了,村里人念着虚伪的人情,几妇女就来探望,说些客气场面的话儿,陆小满也不能说话,大家也生分,几个人坐一会儿就走。
姚通就让她们几个把家里剩下的菜,罐头,酱油之类的乱七八糟东西收拾收拾,看着给每家分了。他知道村里人在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