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正在院子里练功,师父带回来一个满脸污泥的男孩。后来大师姐和二师兄来了,男孩显得很拘谨。他丝毫不敢正视我们的眼睛。当大师姐皱眉说道:“师父,这个男孩是个凡人,您带他来无泠殿是——”
师父也是看着男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回答我们:“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的师弟,他叫吊南,从今以后你们要互帮互助,团结一心,和睦共处。共同打理好九绝山。知道了吗?”
二师兄插嘴道:“可是师父,虽然山中弟子也有凡人,可是还没有谁收凡人作为关门弟子的,您这样,妥帖吗?凡人的修仙能力是比不上其他人的。”
师父依旧云淡风轻,墨色的发丝在空中静立着,洁白的神羽就像他不可侵犯的地位,让人难以靠近,师父紧抿的唇慢慢松开:
“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不过师父认定他是块玉石,只需要细细雕琢就能展现他的光芒,至于法术吊南会勤能补拙的,对吗?”
蓦然的抬头,吊南褐色的墨子圆瞪着师父,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我——会的,师——父,我——一定刻——苦练习——绝——不偷懒。”吊南吃力的说出这句话。瞬间我们震惊在当场。我想这个男孩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从出现到现在一直沉默寡言?现在一瞬间我明了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
未说出的话被师父接了过去:“我是在金链森林发现他的,由于远离人气很久了,言语有些不通,从今天开始,你们负责教会他言语。”自此我们接受了这位小师弟,由于他资质差,所以我特别的照顾他。引导他读书识字。渐渐的吊南恢复了常态,他的水平还领先一般的凡人。
九绝山四位战神的关门弟子加起来不下九个,而且个个都是精英。有时候真搞不懂四位战神收那么多徒弟做什么,闲得慌吗?好像也不是,师父翻译的天书,还有很多没有完成呢。不然也不会一得空就把我拉去抄写天书了。
不过自从见识过师父一年一度的授业时那人山人海的画面后,我觉得师父确实很有必要收这么多的徒弟来分担仙山事物的。果然紫陌帝君的名号不是虚得的,不愧是比我们多活了几万年呐。
在九绝山遵循众生平等的原则,弟子中有仙有人有妖魔,管理那么多人靠师父一人是不现实的。师父把几乎所有的琐事都分给了其他几位师兄师姐,而我什么事都没有,后来据师父的回答就是“自己都管不好,还想管别人的事,不用给为师添乱了。”顿时我哑口无言。
师父不会纵容任何犯错的人。他是九绝的帝君,一切言行举止下面的人都看着呢。师父是一个严明律己的帝君,在那之后我终于知道了。
有一次我问师父如果我犯错了,他会怎样惩罚我。
师父说,为师不希望你犯错。倘若你犯错,为师一定秉公办理。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他的惩罚,因为我犯了一个不得不为的错。明知是错,也必须去做。
那日青山白云,鲜花尽开。在轮回池外,他义正严明。
他说:“冥界有一种花,开在黄泉路上和忘川河彼岸,那花有一个优美的名字——曼珠沙华。开得极尽的凄美。本君要惩罚安白颜与吊南作忘川河彼岸曼珠沙华的守护神。安白颜为花妖,吊南为叶妖,记住花开无叶,叶生无花,你们要交替守护它,五百年不得相见,不得离开。这就是本君对你们的惩罚。”
那一日,上仙与百花仙齐聚九绝山,仙山难得的百花盛开,百鸟争鸣,这样的景象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有些惶恐。仙山原本人声鼎沸,在这一刻却鸦雀无声,我知道有一个原因是他们不敢放肆,而另一个原因是我造成的,妖魔王得到解脱,镇魔塔碎裂,山中妖魔弟子的魔性妖性也随之苏醒,他们趁乱离开了仙山,回归了妖王,魔王,仙山人数大减。
下面的小仙小妖热议声渐渐加大,我的耳朵一向很灵,他们说的无非是这样的惩罚太轻了,应该怎样怎样的。不过上神的决定不是他们能质疑的。
不过我也知道比起以往犯错的山中弟子,这个惩罚的确是比较轻的了。我犯的错,真的是杀了我都不足为息的,不过我不后悔,若是时间能够倒流我也会这样样做,可是若真的时间能够倒流,我不会连累上师弟的。师父清冷的眸子并没有看我,但是他的声音悠远地传来:“你可愿意?”我强挤出一滴笑容看着师父:“师父,对于徒弟来说,没有愿意不愿意只有受的起得受,受不起也得受。”师父不再言语。我沉浸在幻想中,我幻想仙界一日人间一年。人间一日等同于冥界一日,而冥界五百年该是何等的漫长。
我求师父放过吊南,吊南是无辜的。错的是我一人。
师父的话响彻云霄,他说“我念你我师徒一场,施以五百年之刑。你们服是不服?”
“我服”,我看着高高在上的师父。战神的信条帝君的威严又岂是我这般小人物能打破的。虽然以前师父很宠我,不过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后来渐渐的师父不再笑了,他很冷,他不会再带我去那片漫天红叶的红叶丝林,每一次红林里只有那个浅紫色衣服的我,和漫天的红叶。我知道他早已勘破红尘,看透世间的一切,他真是一个成功的神。
轮回池水清澈却见不到底,站在池边,我对吊南说:“师弟,是我害了你,欠你的我会还你的。”
我和吊南跳下了轮回池。
后来我终于见到了忘川河边美丽的曼珠沙华。
五百年的回眸可以换来来生的擦肩而过,而我吊南消逝的岁月什么也没有换来。
我非常怀恋九绝山的日子,我想念师兄师姐。我想念那里的一山一水,我还想念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