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记载着天外天的浮图塔有一种花名叫苍木,有还魂聚魄之力,以籽植于至阴之地,花化人形,掌生花魂,取花人还苍木三愿,便可得花魂。
那一刻我看着手心的花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来浮图塔,不过是来找那株有还魂聚魄之力的花而已,他日日将我带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早日逼迫我说出三个愿望而已,然后用我的魂魄换回他的白颜。
他甚至连个真正的名字都不肯给我,他不肯让我叫他临犀,因为只有白颜会这样叫他。
他哄我宠我,只因我能救他心上人一命。
他也知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留在他身边,又怎么会甘心嫁与他人呢,所以便借机让我把愿望花光。
那么聪明的临犀怎么可能看不穿我喜欢他呢?
他步步为营精心设计,而我心甘情愿深陷泥潭。我用弥足珍贵的三个愿望,一个换了他颤动的白睫毛,一个换了留在他身边,一个换来与他相携白首的假象,我本该恨他的,可我做不到。
浮图塔里的妖怪跟我说,如果哪天我幻化成人一定是最漂亮的那一个,将来我的夫君也一定很英俊。
就是,我嫁的男人,他一定要有最好看的眉眼,最温暖的手掌,指尖会画苍木迎风的样子,会许我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会与我白首不离,至死不渝。
“往后你不欠白颜了,可你永远还不清我的爱。”
我抱着临犀狠狠吻上去,花魂抽离的那一刻真疼!我尝到了他咸涩的眼泪,和着不知是谁唇上的猩血,临犀想推开我,我用毕生之力抱紧了他,他想要的,我通通给他,我要他生生世世都亏欠我。
说来,最狠心的人竟是我。
我的名字叫苍木,花化人形,掌生花魂。
姐姐们老埋怨当年我还是一枚花籽时把我偷走的那个人,他偷了我的花魂,害得我过了一千年还只是颗长出几片叶子的小花苗。
可怜的我被抽走花魂后连记忆也没了,连谁把我送回天外天都不知道。
看着姐姐们修得人身可以穿着花衣裳飘来荡去,我真是羡慕极了!
好在大姐疼爱我,她每天都给我讲好玩儿的故事。
比如山下的大牛生了小牛,比如二姐和路边的老树眉来眼去,比如天庭的月下仙人吵着要娶小老婆。
或者再比如天外天来了一个白衣华发生得极其好看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大姐讲到美男的故事时我心里蓦地疼了一下,可不一会儿就好了!
因为大姐说如果哪天我幻化成人一定是众姐妹中最漂亮的那一个,将来我的夫君也一定比那个白衣白发的男人还要英俊。
就是,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老得头发都白了的男人。
我嫁的男人,他一定要有最好看的眉眼,最温暖的手掌,指尖会画苍木迎风的样子,会许我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会与我白首不离,至死不渝。
“痴儿,你这样做,不过只换得他们一生一世的生命。”
“我不悔。”
“他们的孩子,便留在西天,以免见第一面,便成永别。”
白发男子目光哀戚,他若是早知心爱女子有孕,如何还会折腾他们?
“是。”
相传,有一种花,唤作曼珠沙华,花开冥界忘川河边,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此时,我便站在忘川之畔,望着这开得如火如荼的花,这花还有另一个名字,曰彼岸花,花开彼岸,可望,不可即。
便如同我与墨辰,缘定生死。
至今,我仍然不明白,那****流尽了第三滴泪,本该灰飞烟灭,一身灵力,化为甘霖,滋润大地山川。
可是,我却于某一日苏醒了,如幽灵一般飘到了这冥界忘川。
孟婆给我递了一碗汤,她说,再深的情缘,喝了这汤也便忘了,生命总有新的轮回。
可我却不愿忘。
我便一直固执的等在这忘川之畔,看这曼珠沙华开了歇,歇了开,竟然,花开花落三十回。
四海八荒内再没有比我可怜的人,悲伤袭来,每每忍不住落泪。可灵魂重造,我也不惧再流泪。
我仍是固执的等着,等那个我心心念念了十三万年的心上人。
若他不来,我便不走。
只默默的等下去。
并不是我坚信他一定会来,只是,我不知道除了等他,我还能做什么。
我如今已是一缕魂魄,不出冥界,不入天庭。
我便守着过往的回忆,一直等下去。
渐渐的,我的眼花了,腿软了。
孟婆说,我已经立了三万年,灵魂之力将尽,再不入轮回,便会烟灰飞灭。
我笑,都已经烟灰飞灭了一回,我还怕再来一回么?
终有一天,我的魂魄也要变得虚无了。
我想,这便是我们的宿命,生生相错,缘定生死。
闭眼,却听见,有熟悉又遥远的声音,温柔的唤了一声:“颜儿。”
我想,大约是我的执念太深,临死时产生了幻听。
那声音却又重了些:“颜儿,莫走。”
我回眸,看见一袭白衣的人从天而降,衣袂飘飘,墨色的长发飞舞,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柔情。
我笑了,心中万花一齐竞开,我的眉眼,必定温柔如水。
他道:“让你久等了。”
我笑:“十万年都等得了,还计较这区区三万年,你来便好。”
他道:“嗯,走吧?你灵魂之力快消耗殆尽了,我陪你入轮回。”
我笑道,好。
天帝现身告诉我,西天的佛陀赐他神药重造我的魂魄,而墨辰耗尽一身仙力唤醒我的灵识,他自己的灵识却破碎,灵力散尽。
天帝燃了结灵灯,将他飘散于四海八荒的灵识一点点凝聚起来,三万年来已有大成。
他让我先入轮回,我却固执的等到最后一刻。
而我,终是等到了。
孟婆递过两碗汤,道,喝了便一起入轮回,天帝许了你们生生世世的缘分。
一饮而尽。
他执起我的手,一起跳入了轮回。
无论是否记得,无论是否长久。
能与他在一起,哪怕寄身花魄的我只有一生一世可活,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