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几名弟子转身离去。
林采羽捧着沉甸甸的血衣，久久不语，他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落雪翻开血衣，吓得连退几步，双眼闪烁不止，不敢看师傅，低头又见那枚血淋淋的事物，吓得又将头垂得更低，悔道：“徒儿知错。”
雪莲子非一种植物，而是一颗心脏，这颗心脏是当年林采羽的师傅赠与老者，老者才能存活至今，并保乐云宗立于大陆几百年不衰。只有老者知道，雪莲子其实叫血莲子，如今有人持罗盘信物来寻，他便该归还。
林采羽开始明白师傅的苦衷，不由感叹。摸了摸落雪的头，沉声道：“是命吧。”
落雪忍着恶心，接过血衣，存放进小世界，认真道：“师傅的命更不好，没有资格同情别人的。”
林采羽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摇头，道：“我想回道观了。”
落雪点点头，又飞快摇摇头：“我不想去道观，师傅既然从里面逃出来，说明那里一定很枯燥。”
林采羽道：“那便是该道别的时候了，我能教得也都教于你了，就此别过吧。”
落雪缓缓点头，头垂得很低，望着自己的靴子。
林采羽最后一次揉她的揉，揉得特别仔细缓慢，离别总有不舍，不舍总会沉重，沉重得压低了她的刘海，发丝刺进眼睛里，忍不住流下几行泪来，泪无声，他并没有察觉。
落雪小心地擦着泪，直到完全抹干，才仰头一笑：“师傅，莫要扮作娘娘腔，好不讨厌。”
林采羽笑笑不语，眼中满是感慨。
林采羽就此认命，不再寻找其他两味药，他害怕再发生令自己不安的事情，虽有不甘，也只能认了，十八就十八吧，至少他还有两年时间可以多走走，虽然有些孤单。
落雪明白他的心意，她很想陪他去更多地方，哪怕多呆片刻也好，但她不能。
临别前，落雪把书娄还给他，将龙魂珠与雪莲子留下，并为了留个念想之物，索取了罗盘。罗盘对林采羽已无用，想想留件事物也合情合理，身上古籍已被落雪观遍，唯有罗盘能作为信物，再者罗盘是他师傅传给他的，他再传与落雪，也算一段佳话，便赠与了她。
一条路分两头，一人西去，一人东行，背道而驰，两畔葱郁树林偶有鸟兽叫鸣，尽是悲伤之音。
……
在天南一带，有一座奇山，此耸入云端不知奇高。传说踏天梯而上峰顶可见一古门，入此门者可开另一方天地。
极少有人知道，山中古门只是一扇破门，由普通松木做成，门后非天地，而是狭小破旧的房间，这样的房间有很多，均在此处。
这里不过是一座破旧的道观，每当有云拂过，它欲随云去；有风轻拂，它便随风倾斜，显得脆弱而孤单。
有人推开那扇门，光线从门外洒了进来，照亮一名老道的面庞，也刺开了他的双眼。
老道盘坐于蒲团上，冷漠正视着门口黑影：“你来了。”
轻轻三个字，似早有预料，又似等候多时。
黑影跨过门开，艰难地走进来，她是个女孩儿，粉嫩的脸庞稚气未退，却被汗水湿的狼狈，衣着破烂不堪，浑身散发恶臭。
“这里有些难找。”落雪放开重锤，小脑袋探进包裹里寻找着，一些事物一一被她摆放在地。
她的脑袋伸出来，看着老道问：“四味药材，一样不少。”
她又把罗盘递过，咬牙有些不舍道：“它……能不能留给我？”
老道点点头，视线移到几样事物上，娓娓道：“若是毁了龙魂珠，妖族那位觉醒的龙族会死去，龙族一万年才有一龙觉醒，你当真舍得？”
落雪闪过一丝惊讶，她起初并不知道这件事，但一想到林采羽，便坚定道：“龙族与我何干。”
老道面露欣慰，看向下一件事物，道：“我那徒儿因雪莲子止步，你却并未放弃，是我教导无方，他不如你。”
落雪摇头，认真道：“落雪不敢和师傅比，他是对的，只是我不想师傅死去。”
老道讶然，失望摇头，又道：“古珊生与极东海底，魔族人不识水性，你又是如何寻得？”
落雪答：“海灵族与我魔族有些渊源，海灵族慷慨赠之。”
老道面露不悦：“那这菩提呢？西天佛家就不怕你取走了菩提，使得一方世界崩塌？”
落雪恭敬道：“只有神灵能做到，望您开恩。”
老道动容，问：“你知道了？”
落雪答：“落雪从师傅那里看了一些书，正好知道一些事情。”
老道苍容一展，笑道：“你虽为魔族，却比我那徒儿聪慧很多，对世事也参悟的透彻。我本想借此机会让他下山历练，不曾想来的是你。”
老道敛笑，正色道：“落雪，你可愿为我传人？”
落雪想也不想，便缓缓摇头。
老道惊讶道：“为何？你知我乃神灵，为我传人有数不尽的益处，待我飞升异界，你便是世界主宰，且不说魔族回归，一统大陆也只是一念之间罢了。”
落雪依旧摇头，欲言又止道：“落雪只是读了些书，走了些路，看了些风景，难当大任。”
老道胸腹起伏，怒气久久难平，挥挥手示意退下。
落雪起身，走到门前回首道：“在落雪心中，师傅便是世间最了不得的人，原以为能教导出师傅这样的人，那师祖一定更加了不得，今日一见，很是失望。”
从始至终，落雪不失礼数，只未曾叫过一声师祖。
老道冷漠道：“去吧，看在我那徒儿的份上，限你一月之内回雪原，永世不得踏入人类地界。”
落雪持着重锤，背上行囊，头也不回走开，她有些伤感，也很高兴，将手中罗盘抓得很紧。
过了两日，又有人推开了这扇门，道人久久回神，鬓间又多了些白发。
“为何回来？”老道问。
“还有一个月，我想回来看看您。”林采羽放下书娄，朝老道走去。
“山中的风景你看了十五年，何不再多走走，再多看些。”老道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