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银河畔,点点星天前,奕赫帝君站立在天际之畔,酒案旁的席子虚位以待,身边的银河仙君倒觉得惊奇,莫说他家帝君不见外客多年,即便是天君到访,帝君也是一个步子踱三步,今儿也不知是四海八荒哪路神仙,竟劳得帝君这般恭候?
银河仙君正念着,奕赫帝君右手捻着的酒樽,还时不时地为身边空着杯盏添酒,约莫过了三盏茶后,一个身着橘红色大氅的白发男子翩然而至,长长的流苏划过他的脸庞,露出似仙似妖的容颜,银河仙君正惊诧之际,恍惚忆起这位荔红色男子的来历。
奕赫帝君所等的这位,乃是四海八荒第一只凤凰,上古神祗析梧上神,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各族部落征战无数,母神父神也相继消亡,如今还活在这世间的,无外乎四十四重天掌管宇宙瀚海的奕赫帝君、西方梵天的金翅大鹏雕,以及这位常年在天虞山守护莲花池的析梧上神已而。
想到这银河仙君颔首,如今析梧上神作为上古神祗中辈分最高的一位,劳得帝君恭候也就不足为奇了。
析梧上神也不客气,坐到席上后,急火火地便饮了一杯酒,心情看似很好,奕赫帝君也不多言,又为他添了一杯,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见你欢喜成这样,如此榀儿的孩子有找落了?”
闻言,析梧上神放下差一口就饮入腹中酒觞,忙不迭地拉住奕赫帝君道:“是啊,当年榀儿为了护住莲花池与腹中的孩子,不惜启用分身之术,最后元神俱灭而死,千万年来我一直在寻那孩子的踪迹,始终不得其法,如今能有半分蛛丝马迹,我便甘之如饴了。”
奕赫帝君自经叹了口气,道:“不过就凭着一桩奇谈,你就能笃定,那白熇小妾肚子怀的,便是当年榀儿的孩子?”析梧凤目倏地凌亮,手里捻着的万年寒玉做得酒觞,霎时碎如齑粉,站起身子往云端处望去,“榀儿当年用了一半的神力做成仙胎,让腹中的孩子投生,虽然那场大战令地势形态大改,不过具体的方位我大致还是记得的。”
析梧上神话音刚落,四十是重天便如同陷入了死灰一般的沉寂,银河仙君见两位上古大神皆默然垂首,更是不敢多语,只是努力咀嚼着二位大神的言语,银河仙君猛一抬眸,莫不是他二人谈论的白熇,便是青丘之国的五十八代帝君——白熇?!
说起这青丘之国的年头,自是没有那两位大神年岁大,只是那场上古大战后,天地为之一变,原本一家独大的仙界,神材、仙材凋零,只得靠人材补充,用世人之言便称之为修仙。
至此仙界一分为二,一脉由凡间驱除杂念的人得道而成自为天界,另一脉便由上古之战后,幸存神兽的后代组成的神族,而其中当属青丘之国的青丘白狐,为神族之翘楚,自白劭帝君始,传位到当今白熇帝君时,已有五十八代。
而奕赫帝君所言之奇事,便是他那小妾触石自孕一事,说起青丘这位白熇帝君,惧内的名声早已远播四海八荒,偏生他还是不老实的,如今只是苦了那名小妾,也因此事不受白熇待见,被赶去了箕尾山自生自灭。
一番搜肠刮肚下来,银河仙君才瞧见奕赫帝君起身,道了一句:“罢了,既如此我们就走这一遭,那女子资质浅薄,只怕还不等仙胎落地,那女子便魂归离恨天了。”
事实还真如奕赫帝君所料,自那小妾触石受孕三百年后,上天本着来一个走一个的原则,在仙胎降生后不久,便带走了那小妾。由于身份特殊,父亲不待见,母亲又死了,排行又后,还是只母狐狸,四海八荒内神祗的遗腹子,最后竟连名字都没混到,家里只唤她行字,阿玖。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便被红色的液体包裹着周身,以至于后来,我也是觉得,青丘山上的狐狸都是红色的,直到后来我才陆续觉察出,只有自己才是那般的与众不同,就仿佛鸡落进了鹤群般,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走出过箕尾山。
跳下被雪覆盖的石台,我拱了拱身旁已被雪掩了大半的红袂,她好似死掉般,趴在雪地里纹丝未动,我不甘心地又爬起来,拱了拱她,反复多次后,终是放弃了。我趴在红袂跟前,环顾着偌大的箕尾山,我想从今以后,便要自己一个人了么?
自我记事起,便独自一人生活在箕尾山上,我似乎生下来就没有了母亲,身边也只有红袂伴我左右,她也是唯一对我好的狐狸,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伤心,总是满怀期待地等待我的阿爹,自箕尾山往招摇山的路口,我在那里徘徊了两百年,之后我才渐渐知道,原来我只是一只不受宠的野狐狸罢了。
我仰头望着苍穹,阴霾霾的,那白色雪稀稀疏疏地自天上飘而下,转瞬间便把绿油油的山谷,装扮成另一幅好看的景象。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青丘是仙乡,并无四季之分,那山、那树、那河、那水,自我记事起便再无分别,如今却也奇特,这漫山遍野都恍若银装素裹般,我倒是满为欢喜,只是有一点不好,那白色的雪,落到我的鼻子上后须臾,就消失无踪。鼻尖处微凉地触感,不大一会儿便让我本就不耐寒的身子,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折腾了许久,身子却愈发觉得寒,我仰脖瞧着那雪越积越多,本想靠躲闪躲过,却事与愿违,那雪非但躲不过去,身子上倒积了不少的雪,而身旁的红袂早已被雪掩了大半。如此光景下,我如何是顾不得了,赶紧用爪子去刨红袂周遭的白雪,不想让它把红袂埋了。而乱动的结果便是,双腿越来越不听使唤,那白色的东西似乎永不会停止,毫无间隙地从天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