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它们祸害的绝不单单是庄稼,一些手工作坊,街市商铺,甚至百姓房屋,都曾经遭遇过群鸟齐攻的场景。凡是它们飞过的地方,没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它们力量如此惊人,仿佛恶魔化生。这种情景是前所未有的,它带来的灾难也是空前的,人们突然感觉到这个富饶美丽的北国,可能不久之后就要在群鸟的摧毁下,化成一堆稀烂。人们痛哭流涕地跪倒在神像面前,千万遍地祈祷哀求着。
黯星王最初的想到对付它们的办法是捕网和猎手,其实都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就捕网来说,捕网根本无法完全罩住它们,好多次,明明人们设计了半天,也一网将群鸟全数网住,却不料它们一起在网里又撕又啄,飞扑跳跃着,然后在人们还未来得及收网之时,将网弄破,全部逃飞而去。有时网子捕住了一两只机关鸟,可以收网擒住时,其它的机关鸟却又一起飞回来,对着捕网和捕手一阵猛烈地攻击,将被捕的机关鸟救走。
而猎手只能射杀那些真正的飞禽,对于这些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而且又没有真实生命的机关鸟来说,竹制的箭对它丝毫无损,铁制的箭射穿了它们的身体,但它们仍然不会死去,而是拖着那支穿透身子的箭,逃离而去。待飞回去有人把箭从它们身体上拨出来后,它们的破坏力一如既往。到处可见一些身体出现许多破洞的机关鸟,它们飞翔跳跃,又抓又啄,一身的伤痕看起来丝毫不影响它们的伤害力。
黯星王采用了大臣们的建议,召集了一批机关师。
大家齐心合力。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捕手和猎手一共抓住了五只机关鸟,放在五只不同的铁匣子里,供机关师们研究。他们发现机关鸟的身体里没有普通鸟类的内脏,而是一些极精巧的机关结构,这些就是机关鸟的内脏,它们表现出的生命气息也正是依靠这些东西来维持。其实黯星王有一个想法,既然机关鸟能为荒泽王所用,那么也应该能听从别人的命令,然而让人们失望的是,机关师们的回答一致:“就像禽类会把出生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当作自己的母亲一样,机关百鸟也会把第一个命令自己的人当成终身的主人。”黯星王让他们找到机关鸟体内的薄弱之处,但是到目前为止,五只机关鸟已全部被机关师们拆卸完毕了,但他们都没有得出一个有效的结论来。
人们私下里甚至开始憎恶那个天才机关师菊花隐士。一个人的惊世才能如果没有被合理利用,就极有可能产生一场浩劫。
后来,黯星王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整个北国大范围召集捕手和猎手,每当抓到一只机关鸟,就赶紧拆卸掉。这个办法虽然笨,但也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了,毕竟完全拆卸掉一只之后,一堆零散的碎片的确再没有攻击的能力,这样一来,机关百鸟就减少了一只,而它们的整体力量就削弱了一分。
黯星王的目光看向窗外的远方,他知道荒泽王一定会有更大的动作,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北王,该用晚膳了。”有侍婢过来轻声说。
黯星王的目光收回来,“叫王妃过来一起用膳吧。对了,王妃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那侍婢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仍是哭闹着要见无疆公子。”
黯星王一听这话,心里就徒然沉了下去,他痛苦而悲怆地说:“叫王妃过来一起用晚膳吧,就说,就说过几天公子就会被送回来了。”
这一天的晚饭,王妃破颜而笑,一连吃了三碗饭,放下碗后,就问黯星王:“无疆什么时候回家呀,明天还是后天?”
“后……后天吧。”黯星王急忙回答。
“他的伤全好了吧?”
“好……都好了,所以能够回家来了,夫人请放宽心。”
王妃的笑容一直不曾散去,但目光明显有点呆滞,她说:“无疆在外面的这些日子,有没有说想念我们?”
“这个,这个请夫人到时候当面问他吧。”黯星王迟疑了片刻,才这样回答,他实在不忍心欺骗王妃,但事情的真相又是如此让人沉痛,不仅是王妃几乎为之发疯,连黯星王都经受不住那样的打击,毕竟他除了是北国之王以外,也是无疆的父亲呀。
“爹爹,捉雀儿。”
夜晚,书房的明烛之下,黯星王又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个黄昏,那是荒泽王刚下战书不久,他怀着深切的忧虑站在窗边,正值王妃抱着两岁多的无疆从外面的长廊经过,当无疆的小脸偶然撞见正临窗而立的黯星王时,咿呀说语的小孩,竟然说了这样一句清晰流畅的话来。
黯星王甚至觉得,那就是一句谶语呀。
一想到这里,他的眼角泛动着泪花,因为他不会那时候忘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王妃把无疆抱进书房,然后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过来,大约是想逗他开心一下,但那时的黯星王却因为担心国事心情烦躁,而一把拂掉无疆那双拉扯自己衣角的小手。他一拍脑袋,此时的他是多么后悔。
“可怜的无疆!但愿你下一世不要生在帝王之家,不要再莫名其妙受到权力纷争的牵连,你是那么招人喜欢。你的母亲以前还把你比喻成雪花,洁白的,柔和的,美丽的,谁知道你的生命竟然也如同雪花那样易逝。”
无疆死的样子,让黯星王久久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当时他躺在地上,有血从头上的囟门汩汩流淌下来,而他白净如雪的小脸和小手,也都出现鸟类狠啄和猛撕留下的伤口,细嫩的皮肤张开着,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得残破不堪。而无疆的死因,就是那可恶至极的机关鸟。当时王妃正陪着无疆在花园里玩,一群大大小小的鸟儿突然飞至,花园里的花草立刻出现大片的损坏,当时王妃吓得不轻,一边喊人一边抱起无疆准备逃走。就在那个时候,无疆稚嫩的小手顺手抓住了一只从旁边掠过的乌鸦,乌鸦漆黑的翅膀用力地扑腾着,似乎想要挣脱无疆的小手,但没有成功。接着,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旁边的几只大鸟飞过来,似乎想要救走被握在无疆小手上的同类,它们凶猛无比,尖利的嘴和爪子在无疆柔嫩的皮肤上拉开一朵朵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