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慢悠悠地说:“你方才不是说,狗来是跟着一只狗一起来你家的吗?那么狗呢?”
男人立刻狡黠地一笑,“狗的话,价钱要贵一些。”
侍卫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细微举止并没有逃脱他们夫妻的注意,他说:“你们竟然把一只狗的价钱定得比一个小孩子还高?”
男人说:“望官爷体谅我们穷苦小民,本来我们的粮食就不够吃,这五岁多的小孩食量又很大,多收养他一天,我们一家子到年底的时候就提前一天揭不开锅。所以因为他,我们一家子也很是苦恼。至于狗嘛……”
侍卫故意问道:“狗怎么了?你没有粮食养孩子,难道还有闲粮养狗不成?”
“这狗不吃粮食。”女人又冒出来说了一句。
“不吃粮食?”侍卫的表情更惊讶了,随即说道:“既然狗不吃粮食,也就说明你们根本没有喂养它喽,那怎么能算是你家的狗呢?”
女人抢着说出“狗不吃粮食”这一点,本来是想强调这狗的与众不同来,好抬高价钱,谁料侍卫话头一转,她嗫嚅着:“狗来是这狗驮来的,我们虽然没有喂狗,但养了这孩子啊,你既然买走这孩子……”
女人的话被她男人打断,“我们是没有喂狗,但这不代表它就不属于我家。你看这屋子里跑来跑去的老鼠,墙壁上的蟢蛛,哪怕是空中飘浮着的灰尘,都是它们自愿来的,我们以前,现在还有以后都不会去喂养它们,但它们既然来了,就是属于我们家的。官爷你说呢?”男人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又狡黠地一笑,“我想官爷一定也注意到了这狗的不同。而且我猜你根本不是想买狗来这孩子,而是想买狗。”
侍卫的的心思已无所藏匿,他又从钱袋里摸出几锭银子来,说:“这样吧,我再出五倍的价钱。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官爷请讲。”女人连忙说道。
侍卫指着桌上的那些银子,说:“一会儿我就带走狗来和狗,它们此刻就是你们的了,但是,我们不写孩子和狗的卖身契约。”
“可以可以。”夫妻两人一起回答。
暮色已经降临。王宫里,侍卫带着小男孩站在黯星王面前,他如实地禀告着小男孩的情况,“他三年前是个弃婴,被现在的一对穷苦又奸诈夫妻捡回家来,可能他们最初的打算是想把他卖与有钱人为奴,从中赚点钱,但一直没能卖出去。”
黯星王注视着面前怯生生的小男孩,摇了摇头,“除了年龄之外,他和无疆根本就不像啊。无疆生得白白净净,小脸和小手胖乎乎的,脸蛋圆润可爱,有点像我,但更像他的母亲,是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非常喜欢的孩子。而你找来的这个孩子,看起来畏畏缩缩面黄肌瘦弱不禁风,一看就像个没福的人,难怪命运这么坎坷……”
侍卫说:“这孩子胆怯和瘦弱是有原因的,那夫妻两人肯收养他本是想拿他去换钱,结果一直没能卖出去,就觉得这孩子白白吃了他家太多粮食,故而一家人都欺负他。平日里克扣他的吃食,而且小小年纪做许多家务,稍微一点没做好,就会遭到打骂,他有一只耳朵是聋的,就因为一次家务没做好被那夫妻又打又揪给弄的。”
“是个可怜的孩子。”黯星王也忍不住感慨着,“可以让他在王宫里当小奴,保证他以后吃饱穿暖,却不能让他去代替无疆见王妃,毕竟他和无疆真的一点都不像。”
“北王,请听我说下去。”侍卫顿了顿,说:“我会把他带回来,是因为我认为他一定有着非常离奇的身世,而我隐隐觉得,这身世一定与我们的过去或者未来,有着某些关联。以后我一定会仔细查下去,现在请北王看看这个。”侍卫把那小男孩的左手翻过来,掌心向上拉至黯星王的面前。
“他这掌心上有字,真是奇怪。让我看看,是一个‘重’字。”黯星王轻轻放下他的手,问道:“孩子,你手上的字是怎么来的?”
小男孩摇了摇头。
“那么,你记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火,很大的火……”小男孩怯怯地说。
“还有呢?”黯星王和蔼地笑着,想让眼前的可怜孩子不那么紧张。
“手掌上疼,就是这有字的手掌,特别疼……”
“还有呢?”
小男孩茫然地摇了摇头。
侍卫又说:“北王,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孩子,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伴随着他而来的,有一只狗,非常奇怪的狗。”
“狗?”黯星王这才注意到小男孩身后站着的那只狗,他惊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过去摸了两下,“怎么回事,居然是木头做的狗?”
“北王,这是机关狗。目前我们受南王荒泽的机关百鸟欺凌已久,却丝毫没有攻破之法,所以当我看到这孩子和这狗的时候,就隐隐觉得,他们是上天派来帮我们对付荒泽王的。现在我以我的性命向您请求,北王,一定要善待和保护好这个孩子。”侍卫郑重地跪下来,接着说:“他一定会给我们的困境带来一缕曙光。”
黯星王的目光重新落回那苦命孩子的身上。
离苦老人抱着一段树根走过一座桥,听到身后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过路的人啊,为何要这般脚步匆匆?”
离苦顿时停住了脚步,“是你?算命的大师,我们好久没见了。”
躺在一片阴影里的算命先生,起初只是因为无聊想和过路人打招呼,一听到声音,也想起了这正经过的人是谁。一般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再相逢时,首先回忆对方曾在自己记忆里的音容笑貌和神情举止,再观看其外貌特征是否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吻合,最后确定这人是否是与自己有过接触的人。这算命先生不同,他首先是听声音,觉得略略熟悉,再仔细回忆与这声音相对应的掌纹状况,最后总能想起这个人大约是什么时候被自己读取了命运,而且这个人的命运是什么模样。而此时,算命先生也想起了这个经过的人是谁,他说:“是你,巫术师,真的好久不见,坐下来叙叙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