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少年却是摇头:“谁不会背书啊?自己说的才是真本事。”
尉迟扶野一怒:“你这胡人倒是自己说说!”
高大身形的少年却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我是不懂你们这些文绉绉的语言。我只知道,治国的话,百姓很重要。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吗?”
“你说的不错,”徐昭开口道,“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尽是空话,你倒是说怎样得民心啊?”尉迟扶野并未善罢甘休。
“百姓若是空有强健的肉身而无健全的灵魂,照样会被利用为工具,照样会冷漠地观赏同胞被异族砍头甚至欢呼,像一群可悲的虫子一样。”白衣少年句句犀利。
“有何办法?”刚刚沉默的靳钺问到。
“自然是有的……”
“今日就到这里。”暗处闪出一人,眼如黑曜,正是四皇子上官子墨。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另一侧也出现一人,端的是天下最好的姿容,二皇子上官子於。
众人都若有所思地散去了。考官竟然是天朝唯一的两位皇子,足可见皇帝有多重视这次科举。但愿刚刚给皇子们留下了好的印象啊。
薄唇无色的白衣少年正待离开,那胡人少年突然叫住了他。
“我是韩无尽,今天你帮了我,你是好人。”高大的少年略微羞涩,看起来十分别扭。
“我没有帮你。”徐昭淡淡开口,转身离开,白影入雪,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
大地到处白茫茫的,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远处山峰重重叠叠的,盖上一层皑皑白雪像大海卷起的滔天白浪。
宫殿金顶、红门,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靳公子今日可有收获?”
“收获嘛倒是没有,只是看见了一位左相的知己。”
“你说的是那徐昭?”
“是啊。”
我推开珊瑚长窗,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后庭大雪初降,甚是清丽。
“听说是四皇子的幕府之人。倒是人才,可惜了。”
国子学颁布结果,徐昭、靳紫陌、尉迟扶野甚至那位不精通天朝文化的胡人少年韩无尽都获得了进入考场的资格。
考试内容以中原经典和史书为主,根据他们的难度和份量的不同分成所谓“大经”、“中经”和“小经”。《礼记》、《左传》为大经;《诗经》、《周礼》和《仪礼》为中经;《易经》、《尚书》、《公羊传》和《毂梁传》为小经。
《都堂试贡士日庆春雪》是上次科举考生薛瑜所写,虽然由于京中贵族子弟的嘲笑愤怒地离开长安没有参加正式考试,此诗却因描写细致形象被民间传诵。
密雪分天路,群才坐粉廊。
霭空迷昼景,临宇借寒光。
似暖花消地,无声玉满堂。
大雪的天气,众考生在深红色的角楼里笔走龙蛇,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白衣公子唰唰写字,好像这一幕已经在他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他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这是父亲的愿望,是整个祁安徐家的愿望。
写完所有该写的字,用完所有上好的墨,把笔放下来的一瞬间,使命结束,他全身好像被抽空了。以至于不能马上起身,瘫倒在红木桌旁。
“呀,徐昭,你怎么了?”视线也开始变得微微模糊,只觉得那出声的人身形异常高大。
不待他答话,那人倒是慌慌忙忙把他扶起,一阵白梅冷香。
“你的手好凉啊……额头也烫……是不是发烧了啊!”
徐昭揉捏了一下太阳穴,这才看清楚来人是韩无尽。说来也奇怪,他觉得自己没有帮他啊,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这古怪的异族少年却自打国子学论诗论道之后就缠着他不放,天天捧着名著经典来讨教学习,赶也赶不走。
茶色瞳仁里因慌乱而显得灼热:“徐昭,我把你扶回去吧,你家在哪?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回国子学旁边的驿馆啊?我对长安的路不是很熟,我走错了你就告诉我吧。”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径直把他横抱了起来往外走。
这……于礼不合……有失体统……徐昭想要阻止却嗓子不舒服,说不出话来。原先听说胡族的男子野蛮的很,今日才知道所听非虚。岂止非虚,野蛮之至,野蛮之至。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人,一身黑衣,静静地站在风雪中央。旁边的人为他高高撑伞。
不知何处,有风吹过,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
那玄衣男子见他从考场出来便转身离开了。
四皇子……
他笑了。
这样的大雪把他带到很久很久以前奶娘口中的故事里。
那一年,天下尚是文臣太子手中的,雪也是下得是这样大,可奇怪的是,伴随大雪而来的,是温暖湿润的气候,不仅并没有一户百姓因此而受灾,宁地里的庄稼,也没有被冻土所毁坏。这一年,似乎是神明保佑的一年。
祁安。
徐志谦将目光投向那个刚出生的婴儿,目光渐冷。
“老爷,小姐她……”。
“少爷。”d
“啊?”奶娘没有听懂徐氏家主的话。
“从今以后,他就是我徐家的大公子。”
“什么?”奶娘完全糊涂了,这……明明是个女娃娃啊。。
“他是我的儿子。我们徐家,不需要女儿。”
祁安徐家,世人称天算子,男子代代为官,出将入相,辅佐明君,智谋无双。不知道四皇子此举,是出自假意还是由于突然的怜悯之心?
正当他留神想着,已经被缓缓地放到驿馆的暖榻上。高大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把窗户全给关上。
“不透气,病好不了。”徐昭好笑道。
“哦。”韩无尽听见这话又复把窗子每一张留一个缝在那里,然后抱了几床棉被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