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久,殷染就得了机会。宫中广发宴帖,圣人与许贤妃一道请皇家诸子诸妇一同往太液池泛舟游嬉,到晚再用御宴;帖中还特意邀请了太皇太后。到得七月初七这日,太液池上早早张起了罗帐,池中仙山处处飘来乐舞歌吹,几座巨大的楼船停泊池畔,诸宫贵人都在一旁等候,直等到圣人来了,方敢随着圣人一同上船去。
老太皇太后与圣人所坐的自然是最大最气派的楼船,船头雕饰龙凤共舞,拱卫中央巨舵,在广袤无垠的太液池中缓慢而坚定地推浪前行,几乎令人觉不出水上颠簸。船外风凉,舱内却热得冒汗,殷染抱着小七心不在焉地挑着火盆,听着一众女人叽叽喳喳地聊天。
一会儿又是赵美人泼了钱昭容一身水啦,一会儿又是孙宝林作弄了李才人的婢女啦,林林总总,吵吵嚷嚷。殷染全没想听,谁料怀中小儿突然大叫起来:“阿耶!阿耶抱抱!”
殷染一怔,众人哗啦啦立时肃穆跪了下来,“……向陛下请安,陛下龙体康健,四时吉祥!”
段臻正自外间走入,随意地挥了挥手,三两步走到殷染面前,接过了双臂乱挥的小七,将他高高举起,笑道:“阿耶来了,你欢不欢喜?”
小七也跟着拍手大笑:“欢喜,小七最欢喜阿耶!”
段臻一听,喜上眉梢,回头拉了许贤妃道:“走,咱们上座。”
众目睽睽之下,遭圣人这样牵了手,年岁已不小的许贤妃晕生双颊,都不敢看旁人脸色。随着圣人身后步入的是一班男子,自东平王而下,除淮阳王因母病而缺席,各级亲王、郡王,都来了个齐全。老太皇太后感受到船内气氛一变,笑言道:“这船都要被你们踩沉啦!”
殷染一时没了活做,便垂手侍立一旁。段云琅亦来了,隔着几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地瞧见她,也不招呼,撩衣往席上大喇喇一坐,便一把揽过东平王的脖颈,鬼鬼祟祟与他道:“你看见那个女人没?对,就太祖母身后那个。就是她骗了你的老母鸡对不对?小弟跟你说啊,那个女人心肠最坏,她还藏了你的鹦鹉你知不知道?”
东平王一听,立刻挣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直指着太皇太后身后的殷染:“兀那女子,还我鸟儿来!”
船舱中死寂了一瞬。
而后,不知是谁当先没撑住,笑出了声。
接着,满堂珠翠男女俱都捧腹大笑起来,许贤妃攥着圣人的手笑出了眼泪,便连圣人的嘴角都衔起了一丝笑意。
殷染虽莫名其妙,却还是陪着众人一同笑。看圣人这浑不管的样式,似乎因东平王神智有亏,他说的做的,也就全都是不必在意的了。可就在这时,七皇子忽然攀着圣人的肩膀站在了圣人腿上,皱巴着小脸朝殷染伸出手去:“阿家!不准欺负我阿家!”
又是一片死寂。
然而这一回的死寂,却不如上一回的善意了。
殷染的脸色刹那苍白,她低了头,发髻上垂下几缕,遮住了似真似假的惨淡表情,而只见那两片单薄的唇,微微开合,似要说话,却终究一言不发。
许贤妃放开了圣人的手,忽然,“哐啷”一声,将茶盏的盖重重一磕。
殷染立刻跪了下去,俯伏叩首:“婢子有罪!”
小七惶惑地看着她朝自己下跪——不,是朝阿耶下跪——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地咬住了手指,哼哼唧唧地发话:“阿家起来,阿家陪小七玩!”
圣人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沉声喝:“不许咬手指!”
小七遭这一吓,眼中当即蓄起了泪花。可怜见的,阿耶还从来没有这样呵斥过他!一旁太皇太后终于发了话:“小七,到太祖母这边来。”
这声音沉稳有力,隐含着耄耋老人的威严,小七怔怔然听了,便就着太皇太后的怀抱过去了。众人仍旧不敢言语,圣人低垂了眼,拿茶碾子一遍遍细压着茶笼中的粉末,并未看跪着的女子,声音不高不低:“你都是七郎的阿家了,怎的还来跪朕?”
许贤妃全身一震。
这话,真是无情至极……
殷染咬着牙,身子低压了下去,额头撞在了烧热的地面,直如烙铁般硬烫,“婢死罪。”
段臻那惯常温雅的声音此刻泛着冷冽:“是谁教七郎这样说话的?是你吗,殷氏?”
殷染咬紧牙关,脑中思绪飞速运转,却飘飘荡荡没有个定处。自然不是她教的,但这个问题,她能否认吗?她不能。她拿不出证据,也找不到顶锅的人,这时刻矢口否认,只能更惹圣人嫌厌。
她又叩头下去,道:“是婢子对七殿下疏于教导,他平素这样唤时,婢子……未加阻止,未想到性相近习相远之理,婢子……死罪。”
“五弟,”东平王小声道,“五弟你掐痛我了……”
段云琅一怔,方觉失态,放开了大兄,目光仍是凝着地心那人。
她平素伶牙俐齿,为何到了这种紧要关头,竟这样愚笨呢?
便连为自己辩解几句,说自己从未如此教过小七,她都不会么?
还是说,她当真就那么想……那么想做七弟的“阿家”?
难道那一声“阿家”,当真是她教给七弟的?
心忽然被这一个念头揪得惨痛起来,也不想再去看女人的容色,直起身便往外走。段云琮连忙连滚带爬地也站起来,“五弟,等等我……”跟着他一同走出了船舱。
一掀了厚重的织金帘帷,冷风便迎面扫来,面容上的热气还未散去,立时就被激作了麻木的冷涩。段云琅站在无所凭依的船头望向远方,虽则远方也不过就是重重叠叠流金碎玉的殿宇楼阁,可那象征着阴谋、野心与权力的殿宇楼阁,却能令他平静。
身后的跟屁虫在此时此刻反而成了一剂转移心神的良药。
“其实我最喜欢太液池了。”段云琮喋喋不休,“我真想一辈子住在太液池里,用水晶凿一座大龙宫,将天下四海的珍奇玩意儿都放进来,我母妃是江南人,她说……”
“竭天下之民力,逞一己之私欲。”段云琅淡淡一笑,“而且,住水里要被淹死的。”
段云琮呆了一呆,好像从没见过一向和气的五弟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话,然而旋即又道:“不会的,我母妃会划水……”
段云琅薄唇微抿,并不想提醒他,他的母妃王氏已经死去很久了。
忽而帘帷撩起,有几个人脚步迟缓地走了出来。段云琅抬起眼,看着殷染在两名仆妇的押解下朝他走来——不,不是朝他走来。她们大约是要去舱底吧?去做什么?父皇要怎样罚她?她又是怎样认的罪?
目光灼灼地一路追随着她的脚步,直到她在自己面前停了片刻。
狐狸精一样的面容,美丽而尖刻,苍白而含情。他忽然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他自河南府回来之后与她第一次见面,这竟然是他们暌违整半年之后第一次见面。
他这才发觉她瘦了。身形像风吹即散的一把烟尘,淡青的宫装宽大地笼罩着,颜色沉闷,几乎要将她的脊骨压弯。
就如从前一样,他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就如从前一样,他无法体会她的心情。
她没有看他,只是低低地道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少年的眼神已近于阴冷,偏是在眼神底里,又翻出期待着什么的光亮来。他便这样盯着她,像饿狼盯着肉,在恨她的同时,渴望着占有。
她别过头去,没有迎接他的眼神。
鹊儿匆匆忙忙自舱中跑了出来,完全无视段云琅,只对殷染说道:“阿染莫怕,只消在掖庭呆上几日,太皇太后一定会来要人的。”说着,她不动声色地给殷染身后的两名仆妇各塞了一只钱囊。段云琅将这动作看得分明,心头却愈加不忿,重重地哼了一声。
原来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过是再下一次掖庭?父皇对许家的亲戚,当真是心软得很!还有太皇太后,怎么也向着她?!
他掩下眼帘,转过身去,突闻身后一声低呼:“小心——!”
一个温热的身躯刹时拥住了他,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已遭一下沉重的撞击,身子与抱着他的女子一同不由自主地往船边滑去!
她死死地抱紧了他,本来比他娇小得多的身躯,却张开双臂护住了他的头脸。
“有刺客啊——”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杂沓的脚步声、错乱的叫喊声、诡异的风声和浪涛声,那一下重击是砸在了她的身上,带得他们都往后滑去——
他看不见后方,也看不见前方。后方,半步之外,已是太液池不知其深几许的浩淼烟波。前方,三名扮作普通内官的刺客围成一个半圆,正步步紧逼而上!
船上禁军不多,此刻已全都聚拢在船头,手执弓箭,一触即发,却因刺客与皇子站得太近而不敢动手。高仲甫气喘吁吁自另一艘船赶来,看见一个宫女正护住了五皇子,当机立断:“放箭!”
兵士们只是短暂地怔了一怔。
而后,铺天盖地的箭雨,俱朝船头射去!
刚从船舱中匆匆赶出的皇帝,正看见高仲甫冷酷的眼神。他的身子忽然晃了一晃,许贤妃连忙扶住了他,发觉他竟在克制地发抖。
听见“放箭”二字的刹那,殷染的身子明显地一颤,却没有放开怀中的少年。段云琅急了,高仲甫这是什么脑子?这样时刻放箭,岂不是要害死阿染?!他想挣脱开殷染的束缚,却不知她哪来的气力将他箍得死紧——
放开我!他困兽一般挣扎。
要死让我死,你这个傻女人!
她抱着他,仿佛完全不知他心底的痛苦,还如无数个漆黑的夜晚里一样,攀附他全身,温存他全身,他忽然恐慌地发觉自己竟是如此眷恋这个怀抱,眷恋得宁愿她不要松手,宁愿她哪怕为自己而死了也不要松手……
太久了……太久了啊。
他已经离开这个怀抱太久太久,她的芬芳,她的柔软,她的挑衅和撩拨。此时此刻他重归于此,仿佛婴孩重归母体,一切都是那么地妥帖合适,她该是他的,他该是她的……
大庭广众,青天白日,这一个拥抱,在生与死的边际上,竟显出奇特的坦然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与她抱得这样紧,可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有多么深重而痛苦的秘密……
那长风浩荡之中,一缕鲜血的腥味隐约飘入他鼻端。由零星飘忽,渐至闷天闷地,他几乎要眩晕了,却终于从那眩晕中拼命抽出了一丝神智——
他咬了牙,就着殷染的怀抱,将她一同往后拖!
“呲啦——”长靴刮过船板的刺耳声响,两人不受控制地往船外滑去!
她骇然变色,终于撑起身子看了他一眼——
无法辨别的无数种感情,那么多那么复杂那么深沉的感情,在这一刻仿佛从土里水里翻搅出来喧腾不休的渣滓,在她那双幽暗的眼睛里升起又落下,最后又全数妥善地敛藏。
她纵容着他,即令他要拖着她一同去死,她也纵容他。
因了这一眼,他全身都在绝望中颤抖起来——
“哗啦”——
水波溅起。
两人一同落下了深不可测的滔滔池水之中!
深而又深的深渊,洪波涌起,缠绵而没有方向。
幼小的自己盯着长大的自己,一身破烂的袄裙,神色戒备。而后母亲来了,母亲已经很久没有穿鲜艳的衣裳,因为家中人说,只有平康里的娼妓才会穿那样的衣裳。母亲没有看她一眼,就走了。
阿家……
她颤抖着声音,沙哑低唤,却只唤出一连串转瞬即逝的泡沫。一身伤痕的她躲在后园的花丛里,深夜的秋风中冷得她浑身发抖,有人来了,又走了,没有人注意到她,包括她的阿家。
眼睁睁地看着阿家的裙摆从自己眼前毫不留情地拂过去了……
父亲的软弱,嫡母的疏远,兄姊的侮辱,家丁的冷漠……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可是阿家啊,生我的阿家,您若是如此恨我,又为何当初要生下我?我是多余的,我是无用的,可是我无法选择,我终究来到了这个冰冷的世界上,然后,我便被您所恨,被您所抛弃。
“可算找到你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她抬起头,看见红烟经年不变的俏丽面容,“快随我回去吧,娘子都找急了。”
你骗人,阿家是不会找我的。她想开口,却没有声音。然而红烟关切的眼神却终究令人留恋,她不自禁地朝红烟伸出了双臂,渴求一个温暖的拥抱……
“含冰殿宝林殷氏,骄横跋扈,冥顽不化,兹夺其封号,贬入掖庭为奴。”
“含冰殿宫人叶氏,德行婉慝,仪容端谨,贤良有度,特禀明太皇太后,奉六宫之宪章,进为才人。”
红烟的面容,就在这同时下达的两道诏书中,烟消云散了。
来含冰殿宣诏的,是高方进。
高方进的脸,渐渐又拼成了另一张脸。
“阿染……我不后悔……”他隐忍着,汗水滴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转瞬又蒸腾消失。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身体里叫嚣着原始的悸动,心却在冷寂中盘算着利害。这一回,她一定不会,不会那样轻易地附和于他,不会脱口而出那一句——
“我也不后悔……”
少年清润的笑声,浅浅地响在梦境之外。
“怎么还在说胡话?”一只布着薄茧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脸颊,“阿染,醒醒,看看我。我们之间,还有好多账没算清楚呢。”
最后一句,突兀地发冷。
“你想就这样死了?就这样死在这不见天日的掖庭永巷?不能这么简单,阿染。”他笑道,一双桃花眼都笑得眯起,目光中攒着密密匝匝的刺,致命的带毒的刺,“你真是好算计,拼死救下我,便想让我愧疚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若死了,我绝不会愧疚。你若死了,我便去找女人,找十几二十个女人,一辈子都不会寂寞。
“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不会的,你若死了,我便刨了你的坟,拆散你的筋骨,把你全身上下一件一件地供起来……你道我不敢?你试试看,你看我敢不敢。”
她苦笑。
我岂敢试呢,殿下?
你做的一切事情,你让我陪你,你让我爱你,你那样张狂、那样专断、那样一往无前无知无畏——我可曾有过半分置喙?
没有。
因为,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只会选择陪着你。
即令你要跳下深渊,我也只能,陪着你跳下去罢了。
昏暗的斗室里,只有一盏飘忽的豆灯,将少年的身影投在床帘上,像一个巨大的鬼影,把床上女子苍白的容颜都笼罩了。
他就这样站在这床边,呆呆地看着她。
他没有想到,他们阔别一季之后的重逢,竟然是这个样子。先是她为他挡了一刀两箭,他将她拖下了太液池水,后是他站在她的床前等着她醒,可她就是不醒。
你在惩罚我吗,阿染?
惩罚我的任性妄为,惩罚我的权欲熏心,惩罚我在那重逢的一刻没有走上前去轻声安慰你,反而还怀着恶意地待你,是吗?
“不……”忽然间,床上的女人苍白的唇微张,发出了一个干哑的单音,“不……”
段云琅目光微动,想往前去,腿却忽然失了力,一下子跌坐在床沿。
大约是感觉到床板一震,殷染突然咬住了牙,许久之后,才又自齿缝间迸出一个字:“走……”
段云琅闭了闭眼,忍受住腿上一阵一阵僵麻的疼痛,嘶声道:“走什么?走哪里去?你还想走?”
不知她有没有听见他这气急败坏的反问,也许她没有。可她的牙关竟开始打战:“你走!”
段云琅只觉一股火气从心底一下子窜到了喉咙口,他蓦地站起来往外走,也不管腿脚如火如荼的痛楚,便砰地推开门——
“哗啦!”
刘垂文端来的茶水,就这样溅了他一身。
“——啊呀!”刘垂文定睛一看,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给他衣襟上拼命擦拭。他顿了顿,却拂开了刘垂文的手。
他看了一眼刘垂文放在桌上的茶,泼得还剩了半壶。
“你出去吧。”他叹口气。
段云琅重又坐在了吱嘎作响的床沿,一手拿着水碗,一手环住了殷染瘦弱的身子,仰头喝一口水,又慢慢给她渡入口中。
起初只是单纯喂她喝水,后来……后来不知怎的,他竟流连不肯去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嘴唇是如此柔软,甚或含着芳香,在夏末初秋的空气里,无意识地散逸出梦幻般的回响。他从未亲过她,此刻这样的唇舌碰触,令他感到新奇,也令他感到困惑。
这就是她一直在抗拒的东西吗?
他舔了一下,抬起头,思考了片刻,然后重重地亲了下去。
无孔不入的流水,无孔不入的温柔。
殷染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一片流动的土地上。天际云蒸霞蔚,四周繁花盛开,看不见的地方水声淙淙,干燥的心腔里注入了一脉熨帖的泉流,又舒服地流走过四肢百骸。她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而大地却突然震动了,天旋地转之间似有一双臂膀突然收紧,夹杂着似有若无的依恋的呢喃——
“阿染,阿染……”
段云琅一边吻着她,对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做着下三滥的事情,一边不能自抑地唤出了声。他将她轻轻一推,她的身子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眉头却突然一皱。
他反应过来她的伤口在背上,心头蓦生懊恼,连忙又伸臂去护住她。女人的身体有些虚软,可依旧是他所熟悉的美丽撩人,他一个没忍住,又吻了下去。
闭着眼的她却全不知道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唇齿一合,竟尔咬住了他的舌头。
“唔唔唔唔——!”他吃痛地挣开了她,捂着嘴,床笫间三尺方圆,他与她都近至避无可避,她那绵长而清淡的眉峰稍稍蹙起,仿佛有些不可解的哀愁,还有耍赖的无辜神色。
坏女人,竟敢咬我。
他快要气疯了,俯下身去,贴着她耳朵,咬牙切齿地道:“等你醒了,哼哼,等你醒了……”
眠梦中的殷染倏尔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