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明很快蹲到顾澜面前,握住她的手,言语焦灼地喊:“顾澜,顾澜……我在这里,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你现在跟着我的声音呼吸,吸气……好,再呼气……很好,继续……”
杜箬呆在原地,门口围观人群的流言蜚语已经入不了她的耳,满眼全是乔安明焦虑的侧脸。
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够坚韧,捱得过弟弟手术的经济危机,也捱得过姜浩的背叛婚变,也曾想过无数次面对顾澜,她该承受怎样的羞辱,这些伤痛她都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因为她爱上乔安明就是一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她就有为自己错误埋单的思想准备。
可是这一刻,杜箬才知,这场感情戏里,众人的蜚语根本不算什么,要命的是乔安明的目光,只往她看了一眼,她便觉得周身寒凉,所有勇气一瞬崩塌。
餐厅门口响起救护车的声音,乔安明抱起虚弱的顾澜往门口走,经过杜箬面前时她往前追了几步,可是乔安明高大的背影很快没入人群里。
杜箬站在原地,脚步生铅,不敢挪动一步。
她的盖世英雄,果然踏着彩云而来,但抱走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子。
真是糟糕,她很早就跟乔安明说过,她很笨,学不会演戏,所以我们可怜的杜傻子,哪里是顾澜的对手。
周遭人群渐渐散开,杜箬依旧维持原样靠在池台上,手掌渐渐抬起,按于小腹的地方。
也对,顾澜有颗脆弱的心脏,随时可以倒地,随时可以博取同情,更重要的是,她与乔安明有20年的婚姻时光,完全可以赢得他全部的信任。可是她杜箬有什么?除了陪他睡了几夜之外,其他一无所有?
杜箬笑着便把眼泪笑了下来,真该死,原本一无所有还好,可是现在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这是不是还不算最遭,至少她还有一个孩子。
顾澜当夜就被推进抢救室,凌晨时候出来,天未亮的时候,崇州那边已经将秦医生送了过来。
一干心脏科的专家在秦医生的带领下往加护病房走。
乔安明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垂着头,神情疲惫,一见到秦医生走过来,很快站起来打招呼:“很抱歉,深夜让你从崇州赶过来。”
“我赶赶倒是无所谓,只是顾澜怎么回事?都两年没发病了吧,怎么突然就进了抢救室?”
乔安明又垂下头,无言以对。
秦医生见他那表情,只能无奈叹口气:“好了,乔先生,你也不用过度担心,或许这次不是最糟,我先进去看了再说…”
杜箬那夜彻底失眠,心中太多心思,顾澜的演戏,乔安明最后那一眼的意思,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太多事情交杂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本以为乔安明会给她电话,可是巴巴捏着手机等了一夜,毫无任何讯息!
顾澜第二日早晨便从加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折腾了一夜,中途迷糊地醒过一次,见到旁边的乔安明,身体虚弱喊不出声音,只是默默垂眼泪。
乔安明也不说话,抽了纸巾帮她擦,可是眼泪越擦越多,他也只能放弃,握住她的手暗自内疚。
他不知道杜箬跟顾澜说了什么,但是凭他对杜箬的了解,脾气一上来,什么轻重都不会分,至于顾澜,从来性子都柔弱,哪里承受得住杜箬直白言辞。
所以你看,柔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顾澜充分利用这一点,再借着男人身上的保护欲,很成功地自导自演了一场苦肉计。
杜傻子,你那一根筋的脑子,根本在顾澜面前一点胜算都没有。
任佩茵是在第二日中午赶到了医院,一同跟来的还有琴姨。
两位老人推门进来,顾澜已经清醒,旁边有护工在伺候着喝粥。
琴姨最沉不住,一见到顾澜就扑上去抹眼泪:“小姐,前日里是看着你好好的来桐城的,怎么才一天不见就进了医院?”
顾澜没有回答,只是也跟着琴姨掉眼泪,目光凄然,摇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任佩茵是一早就知道杜箬的存在的,看这顾澜的反应,估计是东窗事发了,只是她作为婆婆也不方便直接问,只能走到顾澜床前宽慰几句:“先别想太多事了,好好养着吧,路上我给秦医生打了电话,她说你身体没有大碍…”
“怎么会没有大碍,你看她这脸色都青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凭空进了抢救室?”琴姨又开始鬼叫,心疼握住顾澜的手。
任佩茵对琴姨微词颇多,见她如今这样不顾身份地乱吼,也懒得搭理,只轻声问顾澜:“安明呢?他怎么不在病房里?”
顾澜头一偏,干脆不回答,那沉着的黑脸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倒是旁边的护工灵巧,很客气地接任佩茵的话:“您是问乔老板吧?他一直在病房陪着太太呢,只是刚才医生找他有事。”
……
乔安明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刚走至病房区便听到背后有熟悉声音响起。
“乔安明……”
他回头,杜箬就笔直站于自己面前。
她知道这个时候来见他不合适,也明白自己这样贸然出现有多么“不懂规矩”,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给她一个机会解释。
乔安明似乎并不意外杜箬突然出现,只是眉头皱了皱,冷冰冰开口:“有事?”
她曾经一度很恨他如此淡漠的口气,也有过太多次被他冷言冷语从头浇到脚的经历,可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就像一只始终处于寒冬中的小兽,没有经历过暖春,厚重的皮毛还背在身上,所以咬咬牙也还是能挺过去,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前几日才那样温柔地拥抱过自己,甜言蜜语,蚀骨柔意,可是一转眼,他又恢复成现在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