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似乎占了上风，于是我又重新问了一遍。
“为什么我不能离开？”
林清微微眯起眼睛，他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涌出了一点。
他重新抓住我的手，这次比上一次用力。
我本能地想逃开，但是林清握得很紧。
他凑近我，近乎执拗地说了一句，“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准离开！”
闻言，我当下就愣住了。
这还是林清吗，他竟然也有如此无理取闹的时候。
又或者说，林清是没办法了吗，他已经没有其他理由或者借口来留住我了吗？
我微微皱眉，不为所动。
林清的样子有些微的烦躁，似乎生怕我打破南墙不回头。
但是如果我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安心住下，那就不会搞到今天这种局面了。
我对他说，“我就一定要听你的吗？”
我想，此刻的我一定是面若冰霜。
林清并没有因为我冷淡的态度而作罢，他反而提高了音量，“为什么你一定要对抗我？”
“对抗你？”
我不禁笑了出来，但心里根本没有笑的意思。
我继续对林清说，“林老板，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我只是认为这里不适合我儿子居住罢了。”
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林清抓着我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林清眼中的光仿佛瞬间褪了去，他与我对视了半晌，忽然放开我。
我以为他终于不再坚持，但同时心中又有一种强烈的难以忽略的空洞感。
林清从我面前越过，他背对着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单薄。
明明林清的身材比之少年时期已然壮实很多。
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打算再纠缠下去，就想越过他抱走小忆清。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林清竟然先下手为强。
他呆立了一会儿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小忆清，而后问他，“小家伙，你妈妈说你不适合住在这里，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小忆清下意识看了我一眼，我当时一愣，都忘记给他一个眼色。
但是我也知道，即使我使眼色，小忆清未必会说出我想要的那种话。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清，小忆清澄澈的眼睛里显出一丝疑惑。
不过小家伙不会骗人，他没有回答林清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我，他认真地问道，“妈妈，我不可以住在林叔叔这里吗？”
小忆清问出口就一脸委屈，就好像是他做错什么事情，所以我才不让他呆在这里一样。
这误会可大发了，但是我又没法同小家伙解释清楚。
我瞄了林清一眼，他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样子好像料定了我会改变主意一样。
看着小忆清微微嘟起的嘴巴，我的心当下就软了。
孩子没做错什么，错的都是时辰。
我一直不愿意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大人的孽障加诸在孩子身上。
见我迟迟没有回答，小忆清又轻轻说了一句，“忆清会乖，会听话，这样都不行吗，妈妈？”
我一怔，就看见孩子那忍辱负重般的神情。
末了，我不禁无奈地笑起来。
还需要说什么？
我走向一大一小，向小忆清张开手，小家伙乖乖地抱住我的脖子。
看了林清一眼，我正准备认输，不料林清却抢先一步对我说，“你走吧，我不会再拦你。”
说完，林清转而摸了摸小忆清的小脑袋，对他微微笑了笑，哄孩子般说道，“小家伙，你是个男子汉，以后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小忆清配合地点点头，尽管他估计还无法完全理解林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回我是彻底蒙圈了，林清这是搞什么？
怎么突然就变卦了，我都低头打算留下来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看着想转身走到一边的林清，我忍不住叫住他。
“等等！”
林清站定，但是没有回头。
此刻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摸了摸怀中孩子的脸，我把他放下来，让他先到一边自己玩，我有事情要和林叔叔谈。
小忆清没有闹，乖巧地走到客厅的另一边去。
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禁感慨，小忆清实在懂事得让人心疼，我这个做妈妈的，何必什么时候都纠结得失呢？
在孩子的世界，等价交换并不是铁则，而且他们也不需要提前经受这种拷问。
我一直都举着为了孩子的旗子，到头来，也只是自己的一私之欲吧。
我只是不甘心自己所经受的那一切，认为林清也必须承受等同或者更多的痛苦，才有资格来和我谈以后。
但是忽略了一点，我这种浑身是刺的做法，只会两败俱伤。
刚才小忆清委屈的小脸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和林清之间的纠葛可能会影响到小家伙的成长。
显然，并不是什么积极的影响。
我口口声声说做什么都是为了小忆清，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林清和小忆清两个人的相处，从来都没有障碍。
就像冥冥之中就注定好的一样，小忆清特别亲近林清，甚至于超过了我。
但是小家伙最在乎的，还是我的感受，这点让我没来由地感动。
我想，也是时候拿出点态度来了。
我和林清是得好好谈谈，不止把所有的事情说开，还需要对以后有一个明朗的规划。
越详细，就越不会有乌龙的机会。
不过不是现在，今天的时机不对。
然而在这之前，我必须做一个决定。
林清没有问我叫住他做什么，他似乎是在等待我说下去。
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映出方形的影子，落在我和林清身上，则成了曲曲扭扭的线条。
我对他说，“林清，我也不是矫情的女人。那天晚上，你说是爱，我就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好好看着你。”
闻言，林清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着我，浅色的瞳仁在光中透出琥珀色的辉光，如同宝石一般。
林清的表情十分认真，顿了一下，他微微弯起嘴角，问我，“那你看清楚了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问题，林清的轮廓看起来特别柔和，这副清浅的样子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个拼了命逃回家，敲开门看到我的瞬间就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少年，似乎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