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
情况一下子变得十分地严重。
“有人要把你卖去做童养媳吗？”
“没有。”小妮儿摇头，“但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小桃月，就被卖给地主家的小儿子做童养媳了，其实地主家那个少爷根本是个傻子，小桃月过去，还不知道会怎么受欺凌呢。”
“所以，你才想参军？”
“嗯。”小妮儿再次点头，“其实我也想过了，在村子里，小闺女就算不会被卖去做童养媳，长大了，在婚配之事上，也不能由自己做主，爹娘要我嫁给谁，我就得嫁给谁，要是参了军，自己能挣银子，自己所有的事情就能全由自己说了算，不必再听任务人的。”
“这倒是。”月灵点头，既为小妮儿感到开心，但同时也有些难过——是贫穷、愚昧，让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变成成熟，变得坚强，可是这无情的世道，真地要一个女人挺身去扛吗？
但是眼下，她也只能成全小妮儿的想法。
“好，我答应你留下，但是军营中的生活，同样非常地艰苦，我怕你未必能忍受得住。”
“我一定能！”小妮儿眼中满是亮色，“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女将军！”
成为女将军吗？成为女将军就一定可以幸福吗？成为女将军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吗？成为女将军，就一定能保护得了自己想保护的东西吗？
月灵沉默。
也唯有沉默。
最近这些年，看得太多，经历得太多，也似乎只有沉默了。
一个女子，为何会对一个男人有情？不过是希望可以得到一个坚实的肩膀，希望在她们最悲伤最无助的时候，可以得到那个男人的蔽护，但是在现实中，很多男人显然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他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又如何能给一个女人幸福？
那些幼小的，还不能保护自己的女孩子，那些承受了太多苦难的女孩子，被男人抛弃的女孩子，那些因容颜丑陋注定得不到男人疼爱的女孩子，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是跪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哭泣，还是擦干脸上的泪水继续前进呢？
正当月灵如此思索的时候，一个男人朝她走了过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住，月灵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迈开步伐继续朝前走，就在她即将从那个男人面前走过时，对方却忽然开口：“灵儿。”
月灵心中一动，仍然继续朝前走。
男子也跟了上来，直到出了营门，月灵方才停下，转头看向他：“我说过，现在不想提儿女私情之事。”
“为什么？”男子满眼不解，“你以前总是说，觉得条件过于恶劣，随时会有生命的危险，所以不愿意谈，那么现在呢？”
“月隐。”月灵忽然收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男子，“你觉得我们这样的身份，男欢女爱有意思吗？”
月隐呼吸一滞。
这是月灵第一次正眼看他。
“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是当危难的时刻，纵然是王爷，也无法保全夫人，更何况你我？倒不如心无挂碍，生死搏杀之际，反而能多一丝生的希望，难道你希望我和我们的孩子，一直生活在这种刀光剑影中吗？如果你无法平息这种干戈，如果你根本没有力量去抵挡来自外界的狂风暴雨，那么爱与不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月灵说完扬长而去，只剩下月隐一个人，站在那里呆呆地发怔。
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都会把事情搞成这样——王爷，夫人？他们俩的事，和王爷夫人有相干吗？
守备府后院。
苏轻妍坐在椅中，与碧桐细细地商议一些事情，月灵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随便找了棵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先把我刚刚说的整理一下。”苏轻妍说完站起身来，走到月灵面前，有些奇怪地道，“灵儿，你今天是怎么了？心情看上去很糟糕？”
月灵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抿了抿唇角。
“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听到两人的谈话，碧桐也搁下笔，走上前来：“月灵姐，你很少有这样的表情，到底是怎么了？”
“是月隐。”月灵终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缓缓开口。
“月隐？”苏轻妍微愕，继而恍然大悟，“他又找你提亲了是不是？”
“嗯。”月灵有些闷。
“那你干嘛不答应他呢？”苏轻妍有些疑惑，“是在担心我这里的事？没关系啊，你如果担心的话，我可以让叶初芸她们来做。”
“不仅是这个问题，我怕我已经不适应，那种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日子了。”
苏轻妍瞬间无言。
倘若是别的理由，她倘或还可以帮忙，倘若是因为这件事，确实有些无能为力。
“受不了……柴米油盐的日子吗？”
“对。”月灵点头，“夫人，我跟着王爷，这些年来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我明白世间的险恶，也懂得如何在最危险的情况下求生，但是我，已经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男人了……我没有办法像其他女子那样修饰自己的容貌去媚好男人，也没有办法为了生养一个孩子而……”
月灵说着，已经说不下去。
“那，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对月隐说呢？”
“他不相信。”月灵异常果决地道，“他不相信我无法去做一个贤妻良母，他不相信他对我没有吸引力，他不相信，总而言之，他也是个很固执的人。”
“那么，如果他现在放弃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月灵瞪大了双眼，过了许久才道：“我……应该很轻松吧。”
“是么？”看到她眼中的犹豫，苏轻妍心中一动，刹那之间已有了个主意。
“月灵，你这段时间着实是太累了，这样吧，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出去散个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总而言之，不要约束自己。”
“好吧。”月灵大概也觉得，自己一直呆在太守府中，很是郁闷，因此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然后迈步朝前走去。
“夫人。”等月灵一走，碧桐也发现了一丝异样，不由得看向苏轻妍，“您是不是想做什么？”
“现在还不能透露。”苏轻妍神秘一笑，“对了，你刚刚说，女子学堂来了一位八十岁的老妇人？”
“对啊，”碧桐也忍不住失笑，“按说吧，这来女子学堂的，要么是七八岁到十二三岁的小女娃，要么是那些即将出阁的姑娘，再有就是带着小孩儿的妇人，可这下却来了位老奶奶，夫人你说可笑不？”
“不可笑。”苏轻妍却是一脸正经，“这世上也没人规定，八十岁的老奶奶，就不能读书习字，还有，你是否问过，那位老奶奶为何来女子学府？”
“好像，是与儿媳不睦，又听女子学堂不仅可以读书习字，还可以做工赚钱，所以就来了。”
“哦。”苏轻妍点头，“说起来，倒也是一位可怜之人。”
“夫人您就是仁慈，如今尚未成为一国之后，已经急着为天下忧了。”
“一国之后？”苏轻妍喃喃。眼中忽然闪过丝异色。
“夫人？”
“没事。”苏轻妍摇头，“今天厨房里可有新鲜菜蔬，我想亲自做两个王爷喜欢吃的小菜。”
“好啊，我帮夫人。”碧桐一面说，一面急急地将桌上的帐册给收起来，主仆俩方才起身往小厨房而去。
小厨房里的人一见两人，赶紧让到两旁，苏轻妍摆摆手：“大家不必着急，只管安心干活就好。”
说完，苏轻妍走到一个笸箩旁，挑选了几棵新鲜的青菜，先放到池子里洗干净了，然后再走到菜墩前，细细结将青菜切成段，再配上姜片、辣椒，最后下锅翻炒。
没一会儿，两人便做好了六盘菜，用一个红色的漆盘装了，走出厨房，进了花厅，刚摆放好碗筷，羽千涔便走了进来，苏轻妍赶紧近前，替他褪掉外衣，携着他一同走到桌边坐下。
“看起来，今日府中之事颇顺，没有人惹你生气？”羽千涔看看桌上的菜，再仔细瞅瞅她的面色，方才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几日我已经将府中的事情理顺大半，更何况，女兵营里有月灵，府中有碧桐，我确实是很轻松。”
“那就好。”羽千涔点头，“这些日子净想着城外的事，倒也没顾上你这里。”
“最近来投奔的百姓有多少？”苏轻妍也知道他在关心这事，因此问道。
“来了好些人，很多都是送自己的妻子前来上学或者是做工的，甚至有些是陪自己的母亲来的，妍儿，不得不说，你这次确实帮了我大忙啊。”
“王爷过奖了。”苏轻妍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我只怕，要是这的动静太大，新军和宋州那边，只怕是沉不住气了。”
“嗯，安抚了百姓，也要惦记着军中，本王已经命令闵纯志整顿军备，倘若他们真地想打，我也绝不会有半丝惧色！”
“可惜这黔岭刚刚有些太平之象，转眼又要毁于战火，我心中着实难安。”
“所以，我打算再过几日，将城外的百姓和城中的大军对调。”
“对调？”苏轻妍不由得暗赞精妙——原来羽千涔这些天来大造声势，收纳各处百姓，除了增大自己的势力之外，早已安排了后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