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就赶紧买了飞机票往N城赶。
飞机飞行过程中,我的大脑一直处理放空状态,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了,所有的身影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不知道那十几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下飞机的时候我的双腿是软的,连走路都困难。
站到夜家大宅门外的时候,我的眼泪再次不自觉地滑出眼眶。也许,我真的是一个不祥的女人,我总是会给至亲至近的人带来厄运。
推开门,客厅里坐满了人,有面熟的有面生的,我想应该都是夜家的宗亲。夜天华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一言不发,脸色憔悴到极点,而杜文秀也强打精神,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夜慕芸坐在她身边低声安慰着,唐小天站在一旁,满脸肃穆的样子。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葬礼的具体细节,气氛压抑而凝重。
不知道是谁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了我,然后高喊了一声:“慕染的老婆回来了!”
杜文秀抬眸,灰暗的眼底立刻布满了可怕的光亮,她“腾”地站起来,几乎是一路狂奔跑到我面前,我还没有缓过神来,她就狠狠地给了我两个耳光。
“啪——啪——”耳光响亮,我感觉眼花耳鸣,整个人摇摇晃晃,瘫坐在了地上。
杜文秀的举动早在预料之中,我这次回来,要过的第一关就是挨打。我倒宁愿被她活活打死,因为活着,实在是太痛苦了!明明知道那是一个意外,但还是觉得一切因我而起,我是罪人。这种感觉非常强烈,我甚至在不停地催眠自己,我该死!我该死!
这时候人群聚拢过来,除了夜慕芸拉了一把杜文秀想要阻止她继续施暴,其他的人都是冷冷的表情,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包括夜天华。同时失去母亲和儿子,他的心痛可想而知。没有一个愿意把这样的事单纯归结为意外,总要有一个仇恨的对象来支撑起自己的难过。
于是,我便成了众矢之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杜文秀一把甩开夜慕芸,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衣领,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居然硬生生把我拎了了起来,我木然地看着她,没有一句乞求的话,只是咬紧牙关,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沙包。
“来人!给我打!”杜文秀凄厉的喊声在客厅里久久回荡。
然后,门口出现了十几个高大魁梧的保镖,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目光齐齐地落到了我的身上。走近了以后,我看到他们脸上的为难,几个大男人围殴一个女人,他们一定有一百个不情愿。可是杜文秀的命令谁敢违抗呢,他们撸起袖子转着我转了好几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文秀,你也太过分了!这样,小琪被打死的!你这样是犯法的!”夜天华终于站出来替我说话了。
即使再悲伤,在关键的时候男人也比女人理智一些。我想夜天华也对我怀恨在心,只是他更在乎的是,不能让一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因为杜文秀的一时冲动,变得更加残破。
夜老太太一辈子吃素,为人和善,她刚刚去世,这件事传出去,如果老太太在天有灵,也是不会安息的!
“不这么做,我心里的这口恶气就出不来!”杜文秀捶胸顿促,连声音都变得尖利刺耳。
保镖们一时有点儿懵,不知道该听谁的!
“你们不动手是吧?好,很好,我亲自动手!”杜文秀撸起袖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木棒,气势汹汹地朝我走过来,带着无尽的杀气。
我想,如果她使尽全力,我有可能会一命呜呼!我突然觉得死了也挺好,陷进这样的窘境,我简直快要疯了,快要傻了,我想解脱,真的很想!
唐小天看不下去了,他拨开人群想要冲过来护住我,这时候夜慕芸紧紧拉住了他。当着这么多人,他一出面,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最终夜慕芸和夜天华合力把那根棒子从杜文秀的手里夺了下来,杜文秀还不死心,眼看着耳光又要再次落到我的脸上,我甚至能感觉到掌风的凌厉。
“住手!”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真的是夜慕染吗?他明明遇到空难,怎么会……
我第一个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孩子似地号啕大哭起来。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能听到他的呼吸,他是活的,他没事!
杜文秀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把推开我,紧紧地抱住了夜慕染。
“儿子,你可吓死了……呜呜……没有你,妈差一点儿就活不下去了!”杜文秀边哭边说。
原来,夜慕染真的是吉人自有天相,他临上飞机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正打算关机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而那个电话救了他一条命!
他听说奶奶去世了,脸色微微发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从小到大,他和奶奶的感觉最好,可是却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其中的难过和伤心可想而知。夜慕染回来了,可是夜老太太却从此长眠,再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如果夜慕染没有坐飞机去温哥华,夜老太太就不会一时悲痛难当撒手人寰。原来我身上是两条命,现在是一条,不管怎么说也改变不了我的罪人的现实。
连我都这么认为,更何况是杜文秀。如果说以前在夜家,只有杜文秀一个人与我为敌的话,那么现在夜天华也加入了这个阵营,一对一,变成了一对二,我简直不敢想象未来的生活会怎么过。
夜慕染觉察到了我的失神,他一把搂住我,一把搂住他妈妈。
夜家有了夜慕染便有了主心骨,葬礼按照正常程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走到哪里都是被嫌弃的对象,杜文秀事先就已经给我建立了一个不良的形象,加上以前围绕在我身上发生的各种各样的绯闻,所有的亲戚要么对我冷言冷语,要么干脆退避三舍。
我一直忍着,把所的有委屈往肚子里咽。
但是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不能忍,葬礼当天,苗素素赶来参加,杜文秀不但很爽快地同意了,还安排她站在夜慕染的右手边。
按照夜家的规矩,站在夜慕染右手边的只能是他的妻子。
如果放在以前夜慕染一定立刻就会发飙,可是他终究不希望搅扰到奶奶的安宁,和杜文秀交涉无果后,把我拉到了他的左手边。
一向很注重体统的夜天华呆呆地看着墓碑,好像瞎了聋了,彻底屏蔽掉外界的一切信息,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悲痛中。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是他母亲撑起了整个夜家。因为他资质太过平庸,老太太一直撑到五十多岁才退休,培养夜慕染也是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在夜家,夜老太太的功劳是最大的。人人都说夜天华这辈子进得窝囊,只会生活在夜老太太的羽翼下。可是,只有夜老太太一直鼓励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被别人的想法左右。所以,他平淡了大半生,过得也算逍遥快乐,虽然无功但也算无过。
葬礼终于结束了,因为苗素素和我的站位问题,夜家再一次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我想,这样的后果早在杜文秀的预料之中,如果说以前她还当着夜慕染的面还给我三分薄面的话,那么现在,她把对我的仇恨公开化了,甚至不惜弄得人尽皆知。虽然夜慕染劫后余生也算是命大,可是她依然固执的以为我是一个不祥的女人,夜慕染没有出事只是因为夜家列祖列宗在保佑着他。
老太太尸骨未寒,夜慕染心里憋着火但是一直不忍责备杜文秀。可他越是这样,杜文秀越是嚣张。她特意交待佣人,不许她们给我洗衣服,吃饭的时候也故意不给我准备碗筷,而且居然还强迫我睡客房,不经过她的同意不许踏进夜慕染房间半步。除了这些,她每天还给我定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尤其是体力上的,不知不觉的,我变成了夜家的佣人,就差睡佣人房了。
每次夜慕染看到我受委屈,都会把我拉回房间,强迫我休息。他的脸色越来越憔悴,整个人也迅速地消瘦下去,一边是母亲,一边妻子,我想他很为难。因为不想让他为难,我心里又萌生了离开的想法。
我想夜慕染一定是觉察到了,不然他不会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挺住!所有的风雨都会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老太太去世的阴霾渐渐散去,夜慕染提出和我搬出去单住。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杜文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让我帮她倒一杯茶。
我乖乖倒了一杯递到她的手上,谁知道她只是碰了一下就尖叫出声,挥手打掉了那个茶杯,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溅到了我裸露的手臂上,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死死接住被烫伤的部位。
“你想烫死我是不是?如果不想呆在夜家,不要勉强,赶紧滚就是了!”杜文秀睨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
我真的忍无可忍,正打算发飙的时候,夜慕染进门了。
“妈,你真是让我受够了!我和梦琪现在就搬出去住!”
夜慕染冷冷地说完,拉起我的手就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