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苗氏集团,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苗国城办公室的那扇窗。
命运给我开了一个非常大的玩笑,我这几天的心情简直就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先是苗国城突然告诉我,他是我的叔叔,当时我最不能接受的是居然和苗素素成了堂姐妹。苗国城说苗素素不是他亲生女儿,我还没来得及庆幸,他居然又要把本打算给苗素素的财产全部给我。
我现在感觉自己连走路都不稳了,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虚无和不真实。
“琪啊,你怎么在这儿?手怎么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徐徐转身,果然是我妈。
难道苗国城已经告诉我妈了?我拧眉怔怔地望着她,一时忘了开口说话。
我妈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托起我缠着绷带的两只手,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N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任何人巧遇我都可以接受,唯独不能接受那个人是我妈。我千方百计地躲着她,说各种各样的谎话骗她,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我的伤。
“没事,只是一点儿小伤!”我勉强笑笑,轻声说。
“小伤?你这手弄成这个样子,吃饭,喝水,上厕所都需要人照顾的啊。我说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原来是受伤了!受伤了怎么不在家养着,跑出来干什么啊?快,赶紧跟我回去,慕染知道以后该着急了!”我妈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不由分说把我塞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自从来N市定居以后,我妈除了上街买菜基本上很少出门。
她居然出现在苗氏集团门外,这难道也是一个巧合吗?
而且我妈今天显然是经过仔细打扮的,不但穿上我前一阵子给她买的新衣服,而且胳膊上还挎着一个新的手包,似乎准备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你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你要去见谁?”
我们几乎同时开了口,都问了自己当下最想问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妈的口气有点儿严厉。
“从床上摔下来,手腕先着地的!”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这次我没有说假话,两次摔伤都是偶然,不怪别人,就是怪我自己太笨了,把搞得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了。好在有张姐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伤比预想中好得快多了。好在不用经历缠人的例假,不然连换个卫生棉都要拜托张姐帮忙,那样的话一定会尴尬死的。
“你从小就不笨手笨脚的人,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啊?多长时间了,还疼不疼啊?两个胳膊都断了得多受罪啊,我每天都闲着,你怎么就不肯告诉我一声,让我来照顾你呢。你这个孩子,真是……”我妈一路絮絮地说着,我简直快要疯了。
我很想告诉她,我现在根本不在家住而是在医院住。可是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妈这辈子已经为****碎了心,我不想让她在为我着急上火了。我和夜慕染之间的问题应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我不想让我妈掺和进来。
我再没有机会问我妈准备去见谁,走到私人别墅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杜文秀的车停在外面。
我这悲催的人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文秀安生了这么些日子,怕是憋坏了。她一来准没有好事,我不知道她来了多久,更不知道她会不会从管家和佣人那里听到什么。未知永远都是最让人没有安全感的,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已经有点儿陌生的大门。
“妈,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婆婆来了!”我本不想下逐客令,可是杜文秀这个人太厉害了,而且还得了躁狂症,我真怕她会连我妈一起欺负。这样的瘟神惹不起躲得起,我的计划是先让我妈走,然后看她走远以后再脚底板抹油溜掉。
“我正好很长时间没见亲家母了,跟她打个招呼再走!”我妈先一步踏进了那扇门,笑着说。
屋子里的气氛一定非常不好,因为我明显感觉到我妈的肩膀抖了几下。
“以后不要把苏梦琪看得太高了,她不过是慕染名义上的老婆而已!我一直不看好他们婚姻,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散掉的!”这句话清清楚楚地钻进我的耳朵,不用说,我妈一定非常生气。
“亲家母,背着梦琪跟下人们说这些,您这是几个意思啊?”我妈老实了一辈子,从不与人为敌,可是看到杜文秀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她有占儿看不下去了。
客厅里充满了火药味,杜文秀大概也感觉到了。她看到我妈进门,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尴尬的笑意:“今天我心情不太好,准备来这儿坐坐,没想到管家却告诉我梦琪已经好多天不着家了!嫁到我们夜家就要守我们夜家的规矩,整天整天地夜不归宿,如果你是我,会怎么想?”
她又把难题踢给了我妈,我妈回头看我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到了手伤的两只手上。
“亲家母,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梦琪受伤了一直在治疗吗?如果眼睛不太好的话,我可以借我的老花镜给你,这样会看得更清楚!”我妈说着还真把包里的老花镜掏出来,走近几步,打算递给杜文秀。
从我结婚到现在,成长的不只我一个人,还有我妈。我妈在老家那样的小城市生活得太久了,永远都是善良的隐忍的。可是自从我爸和我弟去世以后她跟我住,又陪我到温哥华生活了一阵子,眼界开阔以后连性格都有很大的变化。尤其她最近钟情的家庭伦理剧,看来也不是白看的。
婆婆遇上妈,简直是火花四溅。
杜文秀皱眉,不可置信地瞪着我妈,一时语塞。
“我一直把夜慕染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想必您这样的大家闺秀出身,更是视我女儿如珍宝。可是,我女儿受伤,您不会从来没有听说过吧?是不是也太不重视她了?”我妈咄咄逼人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怎么能不重视呢?看你说的!”杜文秀干笑几声,主动拉着我妈到沙发前坐下,假装出来的亲热怎么看怎么假。
我妈也并没有戳穿她的意思,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梦琪受伤……我知道……只是我最近身体不太好,一直在调养,记性也有点儿不太好了。一进门看到她不在就有点儿生气,女人到了我这个年纪真是……天天烦躁得很!”杜文秀眼底精光闪闪。
我妈和杜文秀看上去像在聊天,却是明枪暗箭,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看得出来,赵管家一直在捏着一把汗,生怕两个老太太一言不和吵起来。不过好在都是虚惊,我妈说要留给我和夜慕染空间先一步离开,杜文秀也不好意思再多作停留也一摇一扭地走了。今天大概是她人生中最憋屈的一天吧,想找我的茬没找成,还不得不假惺惺地对我的伤表示一下关心。
半个小时以后,我确定我妈回家了,确定杜文秀经在差不多五六千米以外了以后,才从沙发上站起身,低头理了理衣服准备离开。
我只顾低头走路,打开大门的时候一头撞到一个男人坚实的胸膛。我揉着发疼的脑袋抬起头,正好对上夜慕染墨色的冰眸,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嘲讽。
“我那天说过,离开这里就休想再踏进来半步!是我说的不是人话,还是你根本就听不懂人话,嗯?”夜慕染俯下身子,两只幽深的眸子在离我的脸只有差不多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我整个身子往后仰了足足有三十度,只为躲过他凌厉的气势。
此时此刻的我,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而且给了我两次机会让我选择!不管怎么样,我出现在这里,既算啪啪打自己的脸,也是在挑衅他的底线。
“对不起!”我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不过我相信,如果他没有分神,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现在,我不想和他纠缠,只想离开这里好好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想走?没那么容易!”夜慕染准确地抓住了我右臂,当他看到我缠着绷带的手腕时,眉梢不自觉地挑了几下。
“受伤了?”他紧咬牙关,一字一顿地问。
我不想和他说话,用力甩开他的手想要从他身边逃开。可是,他根本没有要放我离开的意思,两只铁钳般的大手立刻搂住我的腰,我整个人再一次跌进他的怀里。温暖的怀抱,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迎面扑来,我忍不住脸上发烫。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用那样的方式惩罚我吗?我觉得一阵厌恶,几乎下意识地开始挣扎。再过几天就可以去做唐氏筛查了,我担心得要死,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我不打算告诉他,因为这个孩子好不好都还不知道,如果只需要一个人来担惊受怕,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夜慕染对孩子的渴望比我还要大十倍甚至百倍,我不想给他希望又让他失!
可是靠蛮力和他抗争根本不可能,要想什么办法呢?我努力地调动着每一条脑神经,这才发现,想找到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真是比登天还要难!
“这阵子你胖了,都有小肚子了!”夜慕染的嘴唇贴在我的耳朵上,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我咬紧牙关,生怕自己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很快就会有结果!只希望这个结果,不要再是令人失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