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染虽然从来没说过他爱我,可是,我知道,他还是在乎我的。我们也曾经有过甜蜜的过往,可是,自从孩子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有点儿微妙,这种微妙我解释不清楚。
本来以为只是因为我太过敏感,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这次,我没有主动提出离婚,我在等,等他先来找我。
放下一段感情,很难,但是我必须要这么做。
工作,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我拼命工作,几乎可以呕心沥血来形容。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很快,盛超提拔我当了副总,在整个公司里,只在他一人之下。
就在我以为夜慕染只是为了敷衍家人,才勉强答应和苗素素结婚时,他出现了,我唯一的一点儿幻想彻底破灭。
我们面对面坐在夜氏旗下的一间私人会所的包间里,四目相对,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梦琪,我奶奶以死相逼,我不得不答应和苗素素结婚!”他的眼底写满了无奈。
我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淡到极致的笑容。该来的总会来,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从容面对。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早就变了,年龄不大,心态已然沧桑。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夜慕染,喜怒不形于颜色,永远都是淡淡的,冷冷的。
“手续什么时候办?”我端起桌上的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
夜慕染眯起双眼,似乎在观察我表情的细微变化。
“你以为我会哭着喊着求你别抛弃我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拿起刀叉,切了一小片牛肉放到嘴里。
以前我最不喜欢吃西餐,总觉得爱吃西餐的中国人拿腔作势的,很假。
没想到,欧式的装潢,舒缓的小提琴曲悠扬环绕,色香味俱全的菜品铺排在眼前,心情果然不同,甚至,整个人的心情都会变得柔软闲适,不忍心用粗鲁的动作去破坏这种诗一样的氛围。
我和夜慕染结婚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带我来这种地方。只可惜,我们现在在吃的是竟然是散伙饭,想想真是可笑!
“手续不着急!”夜慕染两手交握,深深地看着我。
我只故低头吃,细心地品尝着每一道菜。我在想,如果有机会一定带我妈来吃一吃,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西餐。想到她,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我离婚,她一定会为我松一口气,豪门媳妇有多难当,她早就知道。
“不着急?”我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微微挑了几下眉。
“对,不着急!”夜慕染点燃了一支雪茄,整张脸都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
得知我怀孕以后,夜慕染很果断地戒掉了烟,他的身上只剩了古龙水的味道,很好闻。现在,孩子没了,他又变回了原本的夜慕染,再不必迁就我什么,他应该会觉得很自在吧。
我们没什么话可说,都沉默了。
洛子枫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现在在YF公司,有一个文件出了点儿问题,能不能过来帮我个忙?
我回了一条:十分钟以后到。
我正好吃饱了,站起身,抓起包准备离开。
离婚的事,既然是他提出来的那我就不会催他。他那么忙,看他方便就好。
“去哪儿?”夜慕染的脸色变了变。
他还没有吃完饭,而我,居然连等他吃完的耐心都没有。本来就是,马上要分道扬镳的两个人,何必再装什么甜蜜呢,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你管不着!”我快走几步,摔门而去。
我不是说气话,以前他几乎从来不在意我的行踪,对我百分之百的信任。现在反倒管起我来了,我凭什么要让他管。一个人的日子不是没有过过,潇洒,惬意,随遇而安,我一定会慢慢习惯。
我打了车走奔YF公司,洛子枫坐在办公室里低头研究着一份文件,眉头紧锁的样子和他平时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
“洛董,准备让我帮什么忙?”我走近几步,两只手撑到桌子上,低声问。
他捏了捏眉心,把文件递到我的手上,目光也随之落在我的脸上。
“你喝酒了?”他淡淡地问。
我就是这样,稍微喝点儿酒,脸就会变红。我一只手捏着文件,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份文件我看过,而且找法律顾问过目了,没有问题啊!”我把文件翻到最后,忍不住皱眉。
“我上个月就已经调查过这个法律顾问,他和夜氏的高层接触频繁,所以,我们不得不防!”洛子枫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叉着腰望向外面的璀璨繁华。
“夜氏?”我坐到椅子上,眯起双眼。
“盛超的父亲和夜天华年轻的时候是死对头,随着他们退居二线,两家的恩怨也就慢慢淡了许多。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夜氏突然有了动作,似乎有意吞并YF。”洛子枫挠了挠头,抱紧双臂。
“YF这样的小公司怎么会入了夜氏的法眼呢?再说了,他们也不必绕那么大个弯子收买法律顾问啊。”我也一时有点儿想不通。
“可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了!”洛子枫突然转过身,笑着说。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简直要为洛子枫的脑洞点赞了。怎么可能?为了我,买下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公司?夜慕染一向公私分明,再说,我们马上都要离婚了,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还要故意往我这里凑呢?
“可能性为零!”我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就算是为了商业目的要收购YF,也没有必要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啊,光明正大不行吗?如果给盛超和洛子枫一个合理的价钱,他们还是有可能答应的。
洛子枫笑而不语,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份文件,我并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只是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我就起身告辞了。
电梯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夜慕染居然站那里,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来干什么?”我有点儿懊恼。
看来,他是跟踪我来这里的。以前忙得可以几天看不到人影,今天晚上居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一楼大厅等我下来。
“以前你说和洛子枫没有关系,我信!但是现在,我不信了!”夜慕染冷冷地看着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句话。
“你信不信和我有关系吗?”我觉得夜慕染简直是滑稽。
我绕过他,快步朝大厅门口走去,我很想骂他神经病,想了想又放弃了。身后一阵风刮过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子突然悬空,他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我拼命捶打着他的胸、脯,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不经意间划出了两道血印。
他脚下生风,周围稀稀落落的人纷纷驻足,大概都认出他是夜慕染,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
他腾出一只手打开车门,把我塞到了副驾驶座位上,我想逃跑,车门却已经被他锁死了。
“你疯了?想干什么?”我低声嘶吼着。
“我没有疯!我不许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许!”他很少有失去理智的时候,看到他狰狞的脸,我一时呆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又是该死的沉默!
他把车子开得飞快,我紧紧地抓住斜上方的把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传来,在夜色中越发的刺耳而且恐怖。旁边的车辆“嗖嗖”地迅速倒退,恍如时光穿梭一般。在经过一段隧道的时候,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头晕脑胀,整个身子都蜷缩在座椅上,拼命地忍受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速减慢,然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我打开车门,一个箭步冲下车,右脚狠狠崴了一下。我顾不得疼痛,冲到不远处的栏杆处狂吐起来。不过几分钟,我感觉自己整个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视线里出现了一块白色的纸巾,我夺过来狠狠地甩了出去。他又递一张,我又甩出去,直到我没了力气,瘫坐在冰凉的马路上。
“我们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很感激你纠正了这个错误,不晚!”我抬起头仰视着他,突然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或许,只是想对我们的过往做一个总结。只是,这个总结做得太过仓促,我并没有仔细揣摩我说得对不对,对他又是否公平。
我想他的心是铁做的,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伤心。一个像机器一样精密运转的人,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不会表达爱,现在突然觉得,也许他心里本就没有爱,自然也就表达不出来。他的冷血和霸道,是骨子里带的,我常常因为他片刻的温柔而忽略了这一点。
“错误?对,的确是个错误!”他的声音仿佛带自地狱,阴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明天就去办离婚,谁不去谁是孙子!”我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
我说话的语气一定像极了一个泼妇,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在不受控地摇来摇去,浑身筛糠一样颤抖,头发散开,盖住了大半张脸。
“那好!”
他转身上车,车子卷起一大片尘土。
他果然够狠,居然就这么把我扔到了郊外。四下看看,一片荒地,连个公交站牌都没有,更别说出租车了。
我紧咬牙关,朝着城区的方向走去。该死的,居然穿了高跟鞋,脚后根磨破了,我干脆脱掉鞋,赤脚走在马路上。经历过引产的疼痛,所有的难受都可以理解,因为再疼,也抵不过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