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过后很久，才有人慢吞吞地从各处的帐篷里走出来，应该是问发生了什么事。我把望远镜的焦距调得更近了点，看见有个人在急脚地解释着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清。
从那个人的装束来看，不像是蛊门中人，而他站立的位置，也不在蛊门帐篷附近，而是在另一边，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是那些自发性组织的民间散勇。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弱小的一方不出意外必定会遭到淘汰，有人盯上了他们了，能除掉一个竞争对手，离成功就更进一步这条丛林法则，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改变的。老胡今天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他说民间散勇论勾心斗角还行，要说心狠手辣，那是远远都比不上各门各派的。
事实上的确如此，因为门派之间的利益链太长了。
让我惊异的是，蛊门中人也走了出来，一个个像个没事的人似地，还有不少人在起哄，众说纷纭挑拨离间。我距离那处有七八十米，人多声杂，听不出个所然，也就从他们的神情上猜测所知。
入夜到目前为止，都是我在站岗，此时凌晨一点。这说明了什么？在这个时间段，下方的一举一动都经了我眼的，所有人都进去睡觉了以后，就没人出过来，除了刚才那个活死人。
八十米左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天气明朗得很，帐篷与帐篷之间相隔起码也有五米，而且都挂着灯火，并不横竖排列一致，可以说有人出去撒泡尿我都能看个一清二楚。就是这样在我眼皮底下杀人了，我发誓自己没有偷懒怠慢，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帐篷区域。
谁下的手？怎么下手的？又是在什么时候？我不得而知，却也不感到意外，若非如此我也不用三更半夜的出来站岗了。
其实站岗的人，也只有我这处帐篷，想得出来除了我们这伙人，他们都想在今夜干点什么，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当然，最后哭闹的都是诡计没有得逞的受害者就对了。
我哪里管得了他们是死是活，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想来李元也跟他们交代过，不然我们这顶帐篷，不可能还安然无恙。
下方人影憧憧，正在议论纷纷品头论足些什么，就在刚才那人喊死人了不久，就有人从里面抬出了这五具尸体。
瑰雪和李玉儿还有太娟老胡瘦猴，听到了外面有动静，也走了出来。我回头一看，问道：“我妈在哪里？”
“她睡还没有醒过来。”瑰雪淡淡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嗯，那就好，谁有兴趣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听到母亲还睡着，就知道是瑰雪做了手脚，她也是想到了，外面要是死人跳楼的，怕惊吓到我的母亲。我不喜欢用命令的语气去要求别人做事，哪怕是现在有好戏看，也是例行地询问一下。至于我，是不去的，要留下来陪着母亲，青山医院一别以后，我真怕她再次无缘无故失踪一次。
“那好嘿嘿，走，老胡咱们去瞅瞅！”瘦猴早就呆不住了，就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也是紧紧地盯着帐篷区域。
老胡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不了，要去你去，我一把年纪要是被人惦记上，睡觉都会做噩梦！”
“老忽悠还是那么怕事，有李叔在怕啥？好吧，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瘦猴不屑地看了老胡一眼，转身就朝着帐篷区域走了过去，他似乎怕错过了好戏，越走越快，最后还跑了起来，不出两分钟就挤进了人群当中。
我早就预料到三个女孩子不会去，瑰雪不想看到灵异局局长，李玉儿更是不愿见同门，要是有人问起她为何跟我们在一起，又得如何交代？总不能当面说拆伙的话吧。
太娟的话，无论她是否已经决定与我站到一块，去看热闹总归不是一个好选择。
老胡把递过来一只钢制的酒瓶子，说要不要来一口？天气冷得渗人，喝一口暖和暖和。
我不太喜欢喝烈酒，但真的很冷，喝烈酒能加速气血运行，确实能驱寒。
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后，看了看瑰雪，就递过去给了她。我没见她喝过酒，不过总不能自认为人家不喝，就不招呼一下吧。
谁知她接过后也灌了一口，随后她就皱起了眉头，但也紧紧两秒，就恢复了如常，接而她又递给了李玉儿。
轮流灌了一圈以后，酒瓶子也回到了自己的手里，我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声，摇了摇所剩不多的酒液，就递还了回去。
老胡没有在意，他把酒瓶子塞进自己的皮袄里，目光恫恫有神地看着帐篷区域，问道：“死的都是什么人？”
“死了五个民间散勇，不知是谁下的手，不过……”我看了一眼李玉儿，决定还是说了出来：“事发前我看到有个活死人走进了蛊门的帐篷，现在看起来却活奔乱跳的，似乎没事发生。”
“什么？”李玉儿惊叫出声，就要举步上前。
见状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道：“还是不要下去，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蛊门众人都没什么事。”
我能理解她过激的举动，毕竟她是苗人，又是在蛊门中长大，这种情谊是一辈子都不会消散的，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小虎说得对，你就别瞎操心了。”老胡若有所思地掐算了一下手指头，其后，他继续说道：“看着吧，今晚还会死人，那五个民间散勇死了就死了，意料之中的事。”
“那咱们如何？你有没有算到咱们这边会不会出事？”我一直觉得算卦这门学问挺有意思，简简单单地掐一下手指头，就能预测凶吉祸福。
“没事算自己干嘛，外行人就是外行人，多算命薄懂不懂？”老胡瞪了我一眼。
“不是有句老话叫不懂就问嘛。”我是相当的无语，这又触犯了他哪条神经了。
瑰雪难得哧哧一笑，对我说道：“小虎，老胡说得很有道理，没有哪个算命的有事没事给自己起卦的，那样做太损阴德了，只能让好事变坏，坏事变得更坏。”
就连瑰雪也帮着老胡说话了，我也只能撇撇嘴，算命好歹也是一门大本事，要是不能给自己算，学来还有什么用？原本打算问问老胡有没有收徒的心思的，现在看来还是懒得学了。瑰雪曾经教过我，但也只是一句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一念生，天地万物皆为卦。
弄得神秘兮兮的，根本就听不出个门道。
人群很快散去，都走回了各自的帐篷，毕竟那么冷的天气，他们出来时也是没穿多少衣服，况且又不关自家的事情，权当看个热闹罢了。
而死的那五个人，属于民间散勇那一方，有认识的人也只是普通朋友罢了，虽说是一个团体，却也与散沙无异，一见找不着正主，也只好先放下再说，估计他们今晚是再也睡不着了，此时就是傻子也明了，头上悬着一把刀呢。
空地上只剩下五具尸体。
瘦猴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和他走进了帐篷，外面风大。
一进了去，看见母亲还釀睡，我就问起了瘦猴：“什么情况？他们是怎么死的？”
“从外表上看来，没有其他异状，根据得出的权威鉴定说，他们五个都是突然在睡梦中自发性地停止了呼吸死掉了。”瘦猴说着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说道：“我也靠近处瞅了瞅，后来又亲自检查了一下，的确是这样。”
“怪事！”
我不质疑瘦猴说的真实性，但五个人一同这么死去，未免太巧了，一点也说不通。
这不算是多管闲事，万一有人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呢？还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得出个结论来，我寝食难安，想着，我叫瘦猴拨一个电话给李元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我应该清楚他们的死因。”
老胡出声制止了我的举动。
“你会知道？”
不单止是我，在场的每一个清醒的人，都犹自不信地瞪大了眼睛。
在我们的心目中，老胡只是个算命的赶脚，最多，他有一双阴阳眼，想来也有几手驱鬼本事，但要说到见多识广……自己年轻时在人家地里偷西瓜的事，经他那张嘴皮子一个加工，就成了热血沸腾为民除害的老胡，没有谁对他有信心。
“怎么，你们还不信？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得嘞老胡，我们都知道你年轻是是个好汉，你要真的清楚，就说说嘛，记得别卖关子，不然听你讲完，天都亮了。”我想，老胡这人再爱吹牛，也不会在这种关头没轻没重，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咳咳，大概是四十年前，那年我才二十出头，我学好了本事，师傅就放我出来闯荡江湖……”
瘦猴一听就要站起来发飙，却给我拦住，我知道老胡已经是尽可能简短了，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这样，在青山医院不止他一个老神经。
他长编大论地说了大半个小时，中心思想却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
总体来说是这样的：老胡年轻时入西藏，见识了一种害人的手段，他们手中有一种香，点燃了几乎无色无味，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人性命。而那种香挺稀罕的，据说是古时喇嘛入定时所用，叫入定香。
但是它的效力太大了，道行不够的普通人只要吸上几口，就会一睡不起，在睡梦中死去。
因此它还有一个别致的名字——催命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