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茶听着裴尧那疲倦的面孔,眸底闪过一丝心疼,在没有惊动他睡眠的情况下缓缓转过身,深深凝视那张早已刻入骨髓的面孔。葱白手指轻轻抚摸他那略显苍白的俊脸,指腹下尽是他那略显粗糙的触感,心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下车前司机说的那句话。
在外人眼中看来,他们拥有夫妻相。
夫妻相……是吗。
其实说到底,她对夫妻相这种东西没有过多的了解。
只是多少知道两个人相处久了,心灵相倾,习惯趋同,相互影响,以致到了面容相像的地步。
她和他真的到达这种情况了吗。
她和他相识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期间一直纠缠。
而在一起的天数甚至还不到三个月。
而这三个月他们经常分离,其中最长一次便是他去国外那段时间。
这段时间真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说夫妻相什么的,是不是太早了点。
漠茶想到这里,眼眸一黯,眸底闪过一丝失落,轻咬着下唇,心口的感觉太过复杂,太过令她捉摸不清,缓缓垂下眼睑,敛去心中的异样。睁开眼,眸底已恢复如常,看着裴尧那沉睡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单手托着下巴,痴痴的看着他,不忍心打扰他的睡眠。
本来还想问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来着。
现在他睡着了,那个问题只能暂时搁置到他睡醒时再问了。
不过话说回来,裴尧的睡颜真的蛮好看的……而她也已经深陷其中了。
隔天清晨,待第一缕阳光缓缓斜着照射进微微遮掩着窗帘的幽闭卧室,温暖驱散了全部的阴寒,阳光尽数洒在床榻上,光线照亮了沉睡中的两人的脸部线条。
隐隐感觉到异样的漠茶从睡梦中恍恍惚惚的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眸,眼前视线逐渐恢复一片清明,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装扮,意识逐渐恢复清醒,她昨晚是在这里过夜的。
漠茶缓缓转过头,看着躺在一旁沉睡中迟迟没有苏醒的裴尧看着他的睡颜,看着他那有着立体的五官,深邃的五官线条的俊脸,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痴痴的看着他,眸光就好像长在他脸上一样再也移不开。倏地,看见他的薄唇在蠕动着,似在说什么话,心想应该是呓语,意识到这一点,眸底闪过一丝笑意,缓缓靠近他的唇畔,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下一秒,却在听清他说的话后,整个人宛若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尽数褪去,脸色苍白如纸,清澈冷冽的眼眸尽是难以置信,看着他那张俊脸,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说,洛澄,我真的好爱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都说人在睡梦中说的话是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
就跟喝醉酒一样,都是随心所动的行为之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了……
裴尧心里爱着的人一直是洛澄。
住在他心扉里的人也是洛澄,而不是她。
她一直以为她已经住进了裴尧的内心。
因此,她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任性的相信他,爱他。
却不想,这一切又是她的自作多情,天真。
自始至终,他的内心都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或许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他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发泄物罢了。
存在价值根本是不值一提的。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么可笑的存在。
一次又一次被同一个人伤害。
又一次又一次原谅那个人。
甚至忘记了前车之鉴。
曾经的她一直认为这场爱是两个人的时。
现在的她,却认为这场爱始终是她一个人的事。
真的真的,好可笑。
漠茶想到这里,只觉一股酸涩涌上咽喉,眼眶渐渐泛红,就连看着裴尧的视线也蒙上一层水雾,水雾朦胧了他的睡颜,却无法朦胧胸口那撕心裂肺的感觉。下一刻,一行清泪沿着眼角缓缓滑落而下,泪湿那张小脸,朱唇紧抿成一条线,极力隐忍那即将溢出唇的哭声。
几乎是同时的,裴尧察觉到一丝异样,缓缓睁开眼眸,却不想睁开眼的瞬间便看到漠茶那张再度哭泣的小脸,瞳孔一阵紧缩,心跳陡然漏了几拍,心口隐隐作痛。吓得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长臂一捞,把她整个人纳入怀中,大掌轻拍她的背脊,掌心下是她那因极力隐忍哭泣而发颤的娇躯,一股疼痛感通过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柔声安抚道。
“茶茶,你是做噩梦了还是什么,没事了,那只是一个梦,醒了就没事了。”
漠茶闻言,微怔,眸底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痛楚,泪水好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滚落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抱住怀中的男人,这个她此生最爱的男人,裴尧。心口的疼痛越发清晰,好似每一次呼吸都能都带动心痛的感觉。贝齿咬紧下唇,口腔内尽是淡淡的血腥味,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在裴尧看不见的角落攥紧成拳,尖锐指甲深陷皮肉之中,轻微的刺痛从掌心传来,有点痛,可是这点痛却远不及裴尧在睡梦中说的那句呓语带给她的心痛感来得强烈,根本不值一提。
她噩梦的开始源于与裴尧相遇。
是他将噩梦带到了她的身边。
让她一直活在这个噩梦里。
即便她不止一次想要从梦中醒来,他总有千百种方法让她一直活在梦中。
他所制造的温情就好像是枷锁般,将她锁在这个噩梦中。
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开。
只能任由他一步步将她带往绝望的深渊。
所以,这个噩梦注定是没有清醒的一天的。
裴尧察觉到胸前一大片湿润,心脏狠狠抽痛着,微眯着眼眸,眸底尽是难以掩饰的痛楚,薄唇一直蠕动着,不断安慰情绪失控的漠茶,直至口干舌燥也没有放弃。
裴尧不明白漠茶是梦见什么了。
而这个噩梦带给她的影响却是如此之大。
他很想询问她到底是梦见什么了,却又怕刺激到她。
而陪在她身边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她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待漠茶哭够了,情绪也发泄完毕了,缓缓从裴尧的怀中抬起头,波澜不惊的眼眸望着他胸前那一大片湿润,眸底没有丝毫情绪上的起伏,宛若一滩死水般沉寂,眸光冷冽如冰。眼圈红红的,卷翘睫毛上还带着泪珠,淡漠小脸面无表情,脸上清晰可见泪痕,抿唇不语。
裴尧垂首,看着面无表情的漠茶,瞳孔一阵紧缩,心跳陡然漏了几拍。一股不好的预感弥漫在心头,只因她脸上真的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是那样的令他感到陌生。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不过那时候她脸上至少还是带着笑容的,现在几乎是一点笑容都没有。不安的抿了抿唇,颤抖着唇瓣开口道。
“茶茶,你怎么了。”
漠茶闻言,淡淡抬头,对上裴尧那饱含关切的眼神,眸底没有丝毫动容,心里也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感觉温暖,换做是之前,在听到他关心的话语后,或许她会很感动,可现在不会了。
他的温柔自始至终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他的温柔也可以下一秒给别人。
比如之前与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
或者他的前女友洛澄……
这场梦该醒了。
而笑话,就到此为止吧。
而她既然注定了摆脱不了,就只能等到契约结束那天的到来了。
届时,她会彻底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他的世界。
漠茶缓缓垂下眼睑,心口已经疼到麻木,失去任何知觉了,双手抵在裴尧的胸膛上,趁着他怔楞的时候用力一推,看着他蓦地倒在身后的床榻上,没有丝毫理会他会有怎样的反应,起身往房间外走去。
裴尧看着漠茶即将离开了,瞳孔一阵紧缩,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站在门口的漠茶着急说道。
“茶茶,你要去哪。”
漠茶闻言,置若罔闻,将手放在门把上,轻轻转动着,门开了之后,迈开步伐往楼下走去,走之前不忘关上房门,偌大卧室仅剩裴尧一人。
裴尧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眸底忧伤一片,鼻息间还残留着漠茶那淡雅的气息,迟迟不散,胸前的一大片湿润的痕迹还没干涸,心里某一个角落在漠茶离开后便感到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可失去了什么东西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只知道失去了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
没多久,待裴尧缓缓下楼便看见在餐桌前坐好,正在用湿纸巾轻擦唇角的漠茶,而她面前的盘子还剩一半食物,可见她没吃多少。蹙眉,眸底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心疼,迈开长腿来到她的面前,冷声命令道。
“把盘子里的食物都吃了,一点都不剩。”
漠茶闻言,唇角微微上扬,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笑而不语,将手中的湿纸巾攥紧手心,起身往不远处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将湿纸巾扔进去后,转身往厅门走去。却在与裴尧擦肩而过的那刻被攥住手腕,再也挣脱不开,所幸停下脚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裴尧缓缓转过头,看着漠茶那冷若冰霜的小脸,心脏狠狠抽痛着,攥紧她手腕的大手不自觉的攥紧,生怕她一不小心从他身边溜走般,薄唇轻启。
“茶茶,跟我说话。”
漠茶闻言,微微挑眉,眸底闪过一丝冷光,宛若三九寒冰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