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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石头

董明皇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父亲是当地某重要部门官员,母亲在外经商,收入不菲,在别的孩子只能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放学的时候,他已经能坐上小轿车了。

高中同学们都住八人宿舍,十六人宿舍,晚上连电扇都没的宿舍闷成闷罐,躺下都一身汗,更别说睡觉了。董明皇却在寄宿学校享受每天回家住的特权,而且有司机按时接送,坐的是进口奔驰轿车,一个星期在他们老家市区都难见到第二辆的那种。

他从小读书成绩很好,稳居年级前三名,再加上长相英俊,是学校乃至外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可他倔强的没答应过任何女孩的追求,他一直坚守,期待着那位最令他心动的女孩儿出现。

他见到钟蝶的时候,整个人一阵恍惚,心里传来声音,就是她了。

这辈子活到现在,他的人生一帆风顺,在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成就,再加上娇妻在伴,豪车别墅,他的人生可谓圆满。

如果这个陈讯飞不出现的话。

他半夜回家,钟蝶已经陷入酣睡,她沉睡的时候,仍旧拧着眉头,好像有着无尽的烦心事。

董明皇一阵难过,难道连她在梦里想的人,也是陈讯飞么?

他帮钟蝶掩好被子,无意中发现妻子手里握着一块石头,那石头他一眼认出来,是他最好的兄弟陈启送给他的。

一个多月前,他接到一个电话,去了一趟比邻的滨海市。

这是他第一次去滨海。这是一座不大的南方城市,常住人口不到三百万,生活水平比他现在呆的城市低多了。董明皇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不可能选择这个级别的城市定居下来,他从小就是最优秀的,长大后,更加如此,所以他选择的城市,也是最繁华最有活力的城市。

如果不是好兄弟陈启住这儿,而他刚好又出了事,他一定不会来这里。滨海落后的街景就足以影响他的心情。

电话是警察打过来的,郭启自杀了,他唯一的遗嘱,是让董明皇来处理他的后事,并给他留了一份遗物。

这遗物,便是钟蝶手里的这块光溜溜的石头,那是一块十分普通的雨花石。

但对董明皇来说,这石头却绝不普通,这件事要从他们大学刚入校时说起。当时董明皇和陈启虽说是室友,但董明皇是富家公子,陈启只是农村考上来的凤凰男,两人话不投机,谈不上是朋友。

董明皇热爱收藏,周末常会跑到古玩市场去捡漏,虽然买的东西无一不是被人忽悠,他却乐在其中。

这个周末他像往常一样在各个摊贩前溜达,一直逛到天黑,一无所获,就在他失落的准备走的时候,被古玩市场外摆摊的一衣衫褴褛的汉子拦住。

那汉子一身泥巴,自称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他面前摆了一只破坛子,坛子异常古朴,上面雕满了古篆,看起来颇为神秘。

董明皇上前攀谈,汉子自称在附近工地挖出来的东西,想就地变卖。他让董明皇打开坛子自己看,董明皇信以为真,真的拆掉封泥,里面却是空的。

汉子马上揪住他,一口咬定董明皇顺走了他挖出来的宝贝,蹲墙角的一群工人一拥而上,把董明皇压翻在地上。有人在他身上乱搜,很快搜出一块古色古香的石头,汉子见到石头眼珠贼亮,一口咬死这是他的宝贝。

这石头是董明皇在市场里买的东西,小摊上买的东西,没有发票,现在汉子咬死这是他的东西,他百口莫辩。

汉子张嘴要五万块私了,否则将董明皇扣住,什么时候家里送钱来,什么时候放人,他们架着董明皇往面包车里塞。

突然,有人大吼一声:“站住……”

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立在面包车前,挡住一众民工的去路,他手上还捏着手机,这人正是陈启。

陈启的出现,对绝望中的董明皇来说,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线曙光,几个民工铁棍、泥刀的冲过来将陈启围住。陈启冲他们吼道:“他的那枚石头是从我摊子上买的,你们做生意可以,伤我的客人,我不答应。”

几个汉子一起冲过来,被陈启身手矫捷的撞飞,远处传来警笛声,一群民工大惊失色,陈启道:“我已经报警了,我能给他作证,他的石头是我卖给他的。”

民工恨恨离去,陈启放开被绑的董明皇,董明皇对陈启刮目相看,这个出身贫寒的同学在关键时候的魄力,让他非常钦佩。

陈启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非常蹊跷。他最近在古玩市场帮人兼职看摊子,一天五十块,今天收摊晚了点,才意外撞见董明皇。

在古玩市场呆这么久,他一眼看出这帮民工的把戏,当机立断的喝止住他们。否则同学上了面包车,就算家长交了赎金,也很有可能人回不来了,因为他见过他们的脸。

那时的陈启,早晚锻炼,一有空就去体育馆,练出一副结实的身体。他虽然跟董明皇体型身高很像,但他要壮很多。再加上山里长大的孩子,打架家常便饭一样,根本不算是个事儿,所以立在众民工面前,不怒自威。

董明皇请救命恩人吃饭,两人一见如故,发现双方的思想、兴趣、甚至对异性的选择标准,都异常相似,很快他们便走得很近,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甚至,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儿,她是钟蝶。

两人同时对女孩儿展开追逐,最后以董明皇胜出告终。陈启不顾董明皇的苦苦劝告,心灰意冷的离开了这座城市,先后去了许多城市谋生活,后来听说扎根在滨海市,干一份没有前途的工作,整天度日如年。

董明皇自认为不亏欠任何人,却觉得对不起陈启,特别是他的死。他还那么年轻,没有结过婚,住过属于自己的房子,开自己的车,他一无所有的就走了。

他把陈启赠他的雨花石带了回来。

毕业的时候,董明皇利用家里的关系帮陈启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却遭到陈启拒绝。他说他们公平竞争,输家退出,这很正常,董明皇不欠他的。

他只要了那块雨花石,带着雨花石离开了这座令他伤心的城市,然后四处漂泊,四海为家,当他漂累的时候,扎根在了这个董明皇看不上眼的小城市。

其实董明皇并不傻,陈启拿走雨花石的时候,他心里清楚,陈启有多受伤,而且施加给他伤害的人,竟然是他最好的兄弟。

董明皇知道他有多爱钟蝶,曾经连续一个星期,他晚上睡觉都在喊钟蝶的名字。那份深情悲切,作为情敌的董明皇听了都心酸。

可他不能将钟蝶让给他,因为他知道,钟蝶也是自己唯一不愿放手的人。

钟蝶为什么会拿这块石头呢?

石头攥在她手里,即使是在酣睡中,她依旧紧紧抓着,董明皇掰都难掰下来。

钟蝶翻了个身,说了句梦话,那话落在董明皇耳朵里,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他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钟蝶说的是:“陈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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