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这么说,有人返老还童了!”
邱远是在说乔睿东。
筱安想起之前他遇见游子浩的事儿,说:“你不知道,前些日子给我吓够呛,他遇见游子浩了,俩人还在咖啡屋里有说有笑的,我冲进去就把他领走了,他还不知道游子浩怎么回事儿,还把他当过去认识的人,当朋友呢!”
邱远低声问,“那游子浩说什么了?”
“我听睿东说,就说他们俩以前是同学,朋友,别的没说。”
“哎?你说,那个游子浩会不会卷土重来啊?他家现在家破人亡了,他能不能?”
“不能,这点我敢肯定,其实,换了是谁,也都会为自己家人着想的,游子浩这个人,是个好人,只是,生错了地方,身不由己,受牵连了,他家里人的事儿他一直都不参与,他要想报复早就动手了,现在我们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想掐死我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筱安对游子浩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而事实上,游子浩也的确没有想要干什么。
自从游家破灭之后,他只剩一个人,他曾经把自己关屋子里,哭过。他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错了,他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朋友没了,恋人没了,家人,也都死的死,散的散。
他消沉了一段日子,跟肿瘤医院辞职了。
游子浩如今的心境怕是没法儿在这里重头再来了,他准备出国深造,离开之前,他也回了趟老家看看,走过曾经走过的地方,见见过去的朋友同学,他的回忆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有筱安的存在,可他不敢再去找她,她恨他还来不及,他也听说了乔睿东的事儿,他当时下手没那么重,没想要致他于死地,只是他把他敲昏了以后,他的脑袋又撞了一下,可毕竟他的病,是他一手造成的,根本没人愿意听他的解释,也没人要他的忏悔和道歉,更不可能原谅他。
那天早上,他去早市溜达,其实是想重新走一遍和筱安走过的地方。可能连现实也都在提醒他,他想找的,都找不到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当年曾经一起买过零食的小卖店,已经被一个新开张的咖啡屋取代。
他把车停下,刚下车,就看见了乔睿东,他正在早市里溜达,只是看,什么都没买。
游子浩看着他由远及近,再从他身边经过,并没有认出他来。
游子浩转身叫住他,“乔睿东!”
乔睿东当然不记得他,只是看他的脸也有点面熟,“你认识我吗?”
“嗯,我是你高中同学,我听说了你的事儿,我叫游子浩,有印象吗?”
他仔细想想,摇头,“对不起,我忘了很多事儿!”
“没关系,吃早饭了吗?一起吃?”
他点点头,戒备心全无。
游子浩一边走一边看他,他做了什么,让一个男人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俩一边吃一边聊。
就想过去上高中那会儿,他们也曾经像这样在一起吃早点,谈论女生,当然了,谈的最多的就是左筱安。
那会儿游子浩就喜欢筱安,整天在她身边转,乔睿东当时也有其他女朋友,三个人相处还算融洽和谐,只是乔睿东会偶尔吃吃飞醋。
乔睿东问,“你是我高中同学,那你也认识左筱安?”
“认识。”
“她那时候和谁在一起?就是,男朋友!”
这个问题拿来问他,有点好笑。
游子浩说:“你怎么不问她?”
“我问过她,她说没有,不过曾经有一个,被我分开了。”
游子浩笑了,不置可否。
乔睿东看看他,再问,“她那时候长得很漂亮,对吧?”
游子浩点头,“很漂亮!”
“你也喜欢过她?”
“喜欢过她的人很多。”
“你也喜欢她?”
游子浩点点头,“可是她喜欢你。”
乔睿东终于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果然是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
“对不起乔睿东,我一直想跟你道歉来着。”
“为什么?”
“我不该转学过来,不该喜欢她。”
如果没有当初的见面,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他到底,还是害了筱安。
他还没得到乔睿东的一句原谅,筱安就已经把他拽走了。
他看着他们俩嬉戏玩闹的背影,看着那些他这辈子都没法儿得到的温暖,看着曾经与他擦肩而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属于他的幸福,他落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和筱安,彻底地断了缘分,只能陌路。
这个年过得还算安稳,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
筱安在家里陪乔睿东待了好几天,他的状态一直很好,拿出来高中的书看,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也许他的潜意识已经被激活,只是差那一点点记忆。
那天,邱远组织了一次聚会。
还是那些程序,唱歌,跳舞,吃饭,玩儿球。
邱远一时想到可能拿过去熟悉的情景刺激他,有可能就会唤醒他。
于是,在KTV点歌的时候,他给他们俩点了一首《动心》。
而乔睿东现在好像特别怕吵,筱安牵着他的手,跟着邱远他们一大帮人进KTV时,走廊里不时传过来的歌声让他皱了眉头,不知道是因为太难听了还是太吵了。
邱远把乔睿东拽过来,要和他划拳。
可他总回头看筱安,好像自己在这儿坐着有点心理没底似的。
筱安就在一边儿坐着看。
邱远说他一句,“你丫现在跟我装纯洁呢,我这些东西可都你教的!”
邱远这人生猛的习性,言语以及行为都让他一时还不能完全接受。
“来!咱们划拳!”邱远说。
“我不会!”他说。
“先别说不会,试试才知道。”
乔睿东转头过来看看筱安,似乎是在争得她的同意。
筱安点点头。
邱远翻个白眼,这家伙现在整个一居家好男人,简直不像话。
他就不信,他骨子里的那些邪乎劲儿都没了。
KTV里男男女女开始喝酒划拳,乔睿东和邱远那头声音比较大。
邱远其实也是在用这种方式试着唤醒他的记忆。
乔睿东一开始有点无所适从,可当他迷迷糊糊赢了几次之后,他自己也愣了,他还转过来对筱安笑。
邱远最后输得一塌糊涂,喝了好些酒。
“我就说嘛!你现在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再过不多久,你就啥都想起来了!”
没人教他比划十五,二十的,可他好像就知道要怎么做。
乔睿东这晚上对自己这双手有了新的看法,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笨,起码已经赢了邱远好几次。
这时候邱远为他们俩点的那首歌,《动心》来了。
邱远把麦克风塞他手里,“唱!”
“我不会!”
“听听就会了!”
这个场景,其实让筱安心里难受得紧,他现在茫然皱眉头的样子,让她心疼。
她不想让他再觉得自己笨,再否定自己,她放下麦克风,“邱远,别唱这歌了,切下一个吧!”
邱远啧啧两声,“没事儿,没准儿他能想起来呢!”
“还是不要了,他这样,我看着难受。”
邱远也没辙,只好给切了。
唱完了,邱远又领着大伙儿去玩台球。
这个项目是乔睿东相当拿手的,筱安的球技可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筱安其实想要领他去玩儿,但又不想看见他难受,万一他想不起来,什么都不会了,他肯定又会觉得自己笨,筱安后来还是领着乔睿东回家去了。
走前,她对邱远几个道别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了,他需要充足睡眠,不能太晚睡觉,我也不想让他心情不好,你们玩儿地尽兴啊!”
邱远是个男人,对体察别人思绪这事儿毕竟不那么在行,他心思还是比较粗,没筱安那么细腻,他皱个眉头就能看出他又在想了,想不出来又开始否定自己了。
邱远也只好答应了,“好吧!那你们早点休息,咱们改天再玩儿!东子!”
邱远吆喝一声。
乔睿东不知道在想什么,被他一叫,转头过来。
“你和筱安先回家吧!改天再找你!”
乔睿东似乎有点开心似的,点点头。
“你看,他现在不喜欢吵闹,喜欢安静,我不想刺激他!”筱安说。
“好吧!有事儿记得叫我!随叫随到!那你们先回去吧!”
“对不起了邱远,浪费你的苦心!”
“哪的话,我们是好兄弟!快回去吧!”
筱安领着乔睿东回家去了。
邱远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叹口气,他也有点担忧,东子,到底还能不能好,如果他一直不好,总像个孩子似的……他无法想象,一个生龙活虎的有色心有色胆的大好青年,就这样了。
筱安看得出来,他今天有那么点儿高兴,因为没人教他划拳,他就会,但也有一点沮丧,因为那歌儿他不会唱,台球他也不敢去玩儿,他怕他不会,他怕他想不起来。
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这些日子,他都是十点睡觉,医生说了,他必须有充足睡眠。
筱安给他擦完脸和身体,自己洗洗也睡了。
他们俩躺在一张床上。
他很安静,今天也没对她说什么再玩一会儿之类的话。
灯已经熄了,窗帘挡着,屋里光线有点暗。
过好久,乔睿东说:“安,开一盏灯吧!”
“你还没睡?怎么了?”
“不怎么,开一盏!”
筱安老家这头人不太多,晚上熄了灯屋子里漆黑一片,乔睿东现在心智不那么成熟,可能也会惧怕黑暗,于是,她把台灯开了一盏,屋子里顿时有暖暖昏黄 色照着。
他闭着眼睛面朝她这边躺着。
“安,我想听听你的日记,念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