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乱梦,陆熠早上起来,只觉全身湿透。心里隐隐觉着有大事发生。麻利坐了起来,稍加洗漱,推开房门正欲步出。却瞧见,红袖端了热水,扭着水蛇腰儿,朝这边走来。
陆熠道:“红袖姑娘早!”
“陆公子早安!”红袖微微欠身,绕过陆熠,帮脸盆往架子上一放,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一双手臂。熟练得将那白色脸巾浸入热水,漂洗后拧干递于陆熠,道:“陆公子擦把脸!”
陆熠接过脸巾,道:“谢谢红袖姑娘!”
红袖昨日仍对陆熠有所排斥,以为是县令老爷来管教张旭少爷的。一日下来,陆熠对张旭处处礼让,加上又给县令老爷带来了一个大大的功勋,便对陆熠刮目相看。今日伺候着,更加殷勤,脸上也有了笑容。陆熠擦脸的时候,不经意瞧到了那两洼浅浅的酒窝,不禁心神一荡,脸上滚烫,心道还好,有脸巾遮着。
相继用冷热水洗了脸,陆熠感觉精神大振,对着红袖道:“红袖姑娘,张县令是否已经起身?”
“恩!”红袖点了下头,笑容戛然而止,小声道:“少爷也起来的!”
陆熠感觉她心中不快。那张旭也起来了,红袖在这里,那便是碧纱服侍张旭去了。红袖这般落寞应与此有关。想到关键处,陆熠叹了口气。心道: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啊。对那张旭则又羡又恨,照他看来那碧纱虽好,但不及红袖万一,怎得厚此薄彼到这程度?看着红袖娇俏婉转而去的背影,陆熠亦是些许落寞。
日出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早春的寒气渐渐散去。陆熠搓了搓手,靠着围廊瞧起了园中的朝日。
良久,下人们忙碌了起来。端茶送水的,倒夜香的、举早点的……一一在他眼前恍过。陆熠瞧得眉头皱成了山包,这县令起个床也有这么多人伺候。待到县令差人来叫陆熠,约莫是巳牌时分,陆熠肚子早就打起了响锣。
进得厅堂,县令老爷、夫人还有张旭围作一桌,分居三方,红袖、碧纱还有一众的丫鬟下人侍在一旁,陆熠瞧了瞧,剩下的那一张空凳子便是自己的。
张县令道:“贤侄,过来吃粥!”
陆熠看着满桌子的菜唏嘘不已,真是乡下人不知道自己穷苦,这一桌子的早菜,比自家的年夜饭还要丰盛。暗暗想到那“富人一餐,穷人一年”的话来。
施了一个礼,坐来下来,食指大动,转而想到,要留些肚子,等下的午餐又不知道是什么货色!
四人吃了早饭,县令叫来了张安,命他取来马车,想出去的人一股脑儿钻了进去。张县令、张旭、陆熠、红袖、碧纱,张安留在外面陪赶车的衙役。
城里的路不比乡间,县令的马车上装有软绵绵的棉絮。坐在上面又暖和又安逸,竟似感觉不到颠簸。车里五人不说话,偌大的马车安静得驶出了县衙,转眼到了那客栈。
负责看护的衙役,在寒风中守候了一夜,正四处烘晒取暖,见到县令的马车如遇大赦,争相跑了过来,整整齐齐分成两列,排在马车的两旁。
张安也从车把式上跳了下来,恭敬站在一旁,只见碧纱红袖先从车里出来,接着便是县令,不知是怕县令跌倒,还是巴结,张安迅速跪下。张县令老实不客气,踩着张安的背就走了下来。张旭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在红袖和碧纱的搀扶下,也黯然下了那高高的车轱辘。可惜轮到陆熠马车旁却没有了人,陆熠只好硬着头皮,翻身努力怕了下来。只怪年岁尚小,脚始终点不到地,掉下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几乎摔了一跤。
心中愤愤,见人走远,只好掸了掸尘土,急忙追了上去。
客栈外早就聚满了人,客栈里住了番子,消息似长了翅膀,传出好几里地,四乡八邻都要来看看。一大早就有人围住了客栈,想要进去,可见到那待到的衙役,胆子再大的也退了回来。
衙役们挤开众人,给张县令开了一条路。待到进门,那客栈的老板苦瓜脸顿时开出了花,弯腰跪了下去,大呼道:“草民见过大人!”
张县令凑上前去,虚扶一记,道:“不必多礼,那番子人在何处?”
“在上房歇息,尚未起身!”店老板诚惶诚恐,起来顾不得膝盖上的尘土,回答道。
“上去叫他们下来,说是本县来了!”张县令脸上不悦,那俩番子竟仍在睡觉,莫不是不把本县放在眼里?
半晌,番子领着女儿急忙从楼上跑了下来,见到了陆熠一行人,叫道:“阁下,终于来了!”
声音响亮,扑上去便是一阵狂跪,陆熠大骇,忙用鸟语介绍道:“这是县令大人,今天他是专程来解决你事!”
张县令听见陆熠于那番子说的他听不懂,便转头问道:“贤侄,那番子说些什么?”
陆熠眼珠子一转,扯了一个谎道:“番子在叩谢大人为他主持公道呢!”
“哇哈哈!”县令笑着走上去,亲手把那番子扶了起来,对着陆熠问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这番子呢?”
陆熠急忙问道:“大人问你们的名字?”
番子道:“我叫本?****。我的女儿叫丽娜?****!”
陆熠想了想,那****二字父女一样,应该就是姓氏,当先便对张县令说道:“大人,男子叫本?****,后面的是他的女儿叫薇达?****。”
县令这才注意到陆熠真的能翻译,又惊又喜,道:“贤侄,那我该叫他们什么呢?怎的****二字一样,莫不是那姓氏放在后面?”
陆熠心忖道,那县令果真有些门道,赞许道:“大人英明。番子名在前,姓氏在后。”
县令得到陆熠褒奖甚是得意,可不一会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自己小说也是而立之年,被一个十岁小儿赞许,高兴个什么劲?连一沉,给番子父女指指客栈中间那空空的凳子,道:“请坐!”
陆熠刚想翻译,本?****何其聪明。立即会意,拉着女儿找了凳子坐下。
张县令甚是得意,道:“贤侄,我的番话说得怎么样?”
陆熠心中一紧,心里难受,脸上没有表情,附和道:“大人好标准的手势!”
张县令又这次又审犯人一样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明白。随后的鸟语张县令一句没听懂,官威也弱了几分。问道:“本兄,本县问你,那盗贼的面目可曾看清?”
陆熠暗暗好笑,那县令把本?****叫做本兄,自己叫做本县,乍听起来倒像是一家子。
本回到道:“那夜乌云遮月,加上盗贼皆是蒙面,所以没有看清楚。”
县令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在哪里被劫?”
本又回答道:“我们都不知道地形,向导说穿过那座上就可以快一点,便听了他的话。谁知道就碰到了强人!”
县令有些恼怒,按着性子再问:“那进进贡的物品可还安好?”
本一脸紧张,道:“大人,贡品被劫空了!”
县令怒不可遏,拍着桌子,哐当一声,上面的茶壶顿时被振到了地上,摔个粉碎,“告诉这番子,本县还没审过这样的无头案。不知道凶手,不知道犯案地点,还不能证实自己的身份。叫本县怎么帮他?”
陆熠虽说大智,却仍是十岁的孩子,这一惊顿时乱了方寸,忘了翻译。而那本?****不明所以,见县官发怒,求助得看着陆熠,殷切期待他的翻译。而在一旁的张旭则是吓得哭了出来。
县令更是大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张安,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