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麟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当时的他年仅十四,也有着美好的童年,犹记得,那时他和村里年岁不大的孩童玩伴在村后山脚下的平地上,乘着微弱的东风,放着心爱的纸鸢。
“麟哥哥不好啦,可恶的蜈蚣高过蜻蜓了。”一个幼稚清脆的童音叫喊着:“怎么办?怎么办?”
“哼!珠儿别慌。”龙麟不屑的扯了扯手中的线,缓缓道:“没什么了不起,赢他本是易如反掌。”说着调试了一会线团,天空中那飘逸潇洒的蜻蜓,渐渐上升,很快就又高过了那只张牙舞爪的蜈蚣。
这时,不远处,一个个子高大,脸上却还稚气未脱的男孩,也调试着线团,对着身边一个跟他差不多高,却身子紧瘦的男孩道:“现在风力弱,昨夜我赶制了我的蜈蚣风筝,等一会让他好看。”
男孩似有不信,微笑道:“龙麟的纸鸢,用的是山腰上的硬竹和江南那边买来的丝绸做的材料,石头你想赢他,怕不容易。”
“早就叫爹爹去山腰砍点竹子来给我,他却说上山很困难,哪天我自己去。”石头恨恨道:“我就不信除了龙麟的爹爹,就没人上得了山腰。”
男孩不置可否,又道:“那竹子轻盈而坚韧,硬度可比铜铁,重量却似薄纸,刚好能承受风力,所以能飞的很高。”
石头神秘一笑道:“叶枫你真的有点像你爹了,说话书生气这么浓,再过几年,你就可以当村里的夫子了。”忽然一下停顿,话锋一转,又道:“今天要赢龙麟,我有我的办法。”说完对着不远处的龙麟高声道:“你今天可敢与我赌一次?”
“赌?赌什么?”龙麟楞楞的道。
“要是我赢了你,你的纸鸢就属于我。”石头笑的有几分狡猾,“要是我输了,从此我就不来这里玩纸鸢,如何?”
“赌就赌!怕你不成?”龙麟半点也不示弱的道,一旁,只有四五岁的珠儿,大眼睛看看石头和龙麟二人,似乎在她的记忆里,还不曾有过“赌”这个字眼。
听说有赌局,周围大大小小的孩童全都围了过来,总共有十来个,纷纷七嘴八舌,讨论着这次比赛的输赢胜负。
石头对着众小孩中一个身体结实浑圆,脸上也黝黑质朴的男孩道:“邵景,你和叶枫做裁判见证。”
叫邵景的小孩一大步走出,憨厚的一笑,道:“没问题。”
龙麟没有说话,抿着嘴,抬着头,手不时的调试着手中的线团,石头也不敢大意,连忙将眼神移回自己的蜈蚣上,也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手中的线。
远远看去,只见天空两只纸鸢又在缓缓升高,渐渐只在天空留下两个小黑点,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高,也分不清楚是谁高过了谁。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谁都可以清楚的看见,龙麟手中的线,居然断了,天空有一个黑点晃了几下,翩然向西边落去。
“糟了。”珠儿叫道:“麟哥哥快走。”她连忙拉了龙麟的手,却发现,龙麟只是看着天空发呆,根本拉他不动。
石头干笑着道:“哈哈,看来胜利已经是我的了。”顿了一下,又道:“向来最厉害的蜻蜓,也不过如此。”
众小孩也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谁也不明白石头的蜈蚣怎么会赢了龙麟的蜻蜓。在他们这一众小屁孩的心中,只有蜻蜓一直都是长胜将军,从来不会输的。
一声轻蔑的笑声发自石头的口中,只听他说道:“山腰的硬竹,江南的丝绸?无论你用什么上乘的材料做成的纸鸢,都不应该忽略一点,没有坚韧的线,纸鸢是永远飞不高的,因为纸鸢永远不能脱离线,线断了,你还如何控制它?”
龙麟也是一声冷哼,缓缓道:“爹爹说过,人间有神仙,他们能自由飞翔,遨游天际,根本不用线来控制,总有一天,我也会不依靠线,可以飞得比你的蜈蚣更高。”
说完这句话,他拉着珠儿的手,转身就走,心里还在愤愤不平,可是他连头也没有回,心里暗暗发誓:“此后永远,也不会再来这里放纸鸢。”
愤怒使得他的脚步加快,穿过面前的小树林就可以回到家,他现在只想回家,因为他觉得肚子也有点饿了,家里边,娘亲应该已经做好了午饭了吧?
“麟哥哥,等等我呀。”背后传来珠儿奶声奶气的的叫唤,声音显得有点焦急,还带有点慌张的喘息。
龙麟回首,歉意的看了看珠儿幼小的身影,见她正吃力的紧跟着自己,才转身蹲了下来,道:“哥哥背你吧。”
珠儿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很干脆爽快的就爬上了他的背,轻轻道:“麟哥哥,明天我们不去玩纸鸢了,我们上山找灵药去,娘亲说那很值钱,我们赚了钱,就买很多很多好东西,不分石头他们玩,你说好吗?”
龙麟没有理她,只是想着心事,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走着。
远远的,似乎已经快看到了自家的大门,但是不自觉的,龙麟感觉心里一颤,那种感觉奇妙而诡异,似乎耳边珠儿的呼吸也变得清晰可闻,紧接着似乎大脑一阵晕眩,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耳边听到的,却是尖锐凄厉的嘶嚎,犹如置身地狱,有万千冤魂厉鬼悲呼惨叫,眼前能看见的普照大地的阳光,也似慢慢暗淡下去。
努力的抬起头来,只见黑气袅绕,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又在正上空汇聚,然后逐渐扩散弥漫,渐渐的遮去烈日,似乎这朗朗乾坤,马上就将被黑暗吞噬覆盖。
好奇夹杂着恐慌,使他的脚步加快了起来,只是安慰着珠儿道:“珠儿别怕,有哥哥在,我们就快到家了。”
珠儿搂紧了他的脖子,小声却掩盖不了害怕的道:“珠儿不怕,麟哥哥也别怕。”
龙麟很快的小跑出了树林,他们矮小的身躯就被柴草堆挡住,这些本是村民堆积作过冬之用的柴草,平时就成了他们捉迷藏用的圣地,只要穿过这些柴草堆,就是村民集会的广场,广场的一边,就是龙麟和珠儿的家,他们本是邻居。
在平时,就算闭上眼,龙麟也能够很快的回到家。
此时,天几乎已经全黑了,就在他刚要穿出最后一个柴草堆的时候,却看见广场的上空突然金光一闪,一声低沉的梵音响起,一个人突然就降到了地上。
出于本能反应,龙麟忙退了回来,隐身躲藏于柴草堆后,只见金光环绕中,降落地上的竟是一个手握发着金色光芒禅杖的和尚,同一时间,又是数声梵音传来,那大和尚的身边,又多了五个同样也是身披袈裟,满头光亮的和尚。
龙麟心中一惊,暗道:他们是从天空降下的,难道是娘亲所说的神仙?
这时,珠儿却在身后抓紧了他的衣服,对于小孩子来说,奇异新鲜的事物,总有点陌生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