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畔,妖黎族山寨。
安琪儿一人独坐在山顶某处,单手支着脸颊,幽蓝的眼睛凝视着远方山峦,竟似看痴了。
风,将她比金子还要亮的长发吹起,飘荡在她的眼前,看着眼前的万千柔丝,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美目穿过万千柔丝,似乎看到了未来的乐悲,脸上忽喜忽忧。
她很入神,以至于大鹏王站在她身后良久她都没有发觉,仍是痴痴的凝望着远方,似乎那里有她所期待的人。
“唉…痴儿啊…”
大鹏王轻轻叹息一声,他缓缓伸手摸向安琪儿的光滑秀发。
安琪儿感觉有人摸着自己脑袋,她虽未扭头但也知道是谁,因为在整片南疆敢这么对她的人绝对不超过两人。一个是龙麟,另一个便是她的爹爹大鹏王,而前者外出数月至今未归,现在也只有她爹爹了,她收回凝望的目光,身躯轻轻的往后靠去,直到她的头碰在大鹏王的两条腿上,她挑眼上看,见爹爹正低头看着自己,当下笑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大鹏王慈爱的看着她,道:“我来看看我家宝贝女儿,都坐老半天了,也不说山上风大不大。”
说完,他将自己身上那袭厚厚的披挂解下,细心的披在安琪儿身上。
安琪儿两只幽蓝的眼睛慢慢眯起,笑靥在腮边绽放,轻声道:“谢谢爹爹!”
大鹏王付手站着,叹息一声,一双鹰眼眺望着远方,脸上一片平静,那边一座小峰突兀而起,山外弥漫着一片漆黑烟雾。
“想他了…”
大鹏王收回凝望远方山峰的目光,重新落在爱女身上,温柔的道。
安琪儿闻后脸颊微微一红,她伸手将披挂紧了紧,低下头去,声音小的几不可闻:“嗯…”
大鹏王笑着道:“呵呵,这才几个月不见就想成这样了?”
笑笑数声又道:“他快回来了,因为她知道,在南疆有个女孩子在等他回来成亲呢!”
安琪儿轻声道:“爹爹,你…你说龙麟哥哥他…”
说到这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倒似在沉吟着什么。
“他怎么了?”大鹏王疑道。
安琪儿深吸口气,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她抬起头来,与大鹏王目光相对,谁知刚碰见爹爹那双足以洞穿一切的眼神,她又微微低下头去,低声道:“爹爹,你说龙麟哥哥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琪儿啊?他…他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呢?”
说到最后,声音中竟然透着凄凉悲语,再看她本来一双幽蓝的眼睛,此时却水雾弥漫,竟似快要哭出一般。
大鹏王摇头叹息,弯腰轻拍着她的削肩,柔声道:“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你龙麟哥哥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与你订婚呢?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不是说了么?他外出办几件事,等事情办完便回来,以后都不再外出了,一辈子都陪在琪儿身旁。”
“真的?”安琪儿幽蓝双眸闪现出神光,欢声问道。
大鹏王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爹爹怎么能骗你呢?”
安琪儿闻后笑了,笑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缓缓地绽放作一花朵,甜美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颊上,嘴角高高仰起,眼睛却快要眯作条缝隙。
“唉!女大不中留啊!”大鹏王叹息一声,摇头道。
安琪儿闻言忙站起身来,将披挂解下再次披还给大鹏王,一脸黠笑,道:“爹爹,山上有风,女儿为您披上披挂!”
大鹏王笑着侧目看向女儿,道:“怎么?难道不是么?”
安琪儿闻后脸颊红晕一片,撒娇着摇晃着他的一只手,娇声道:“爹爹就知道取笑人家,琪儿不依了!”
大鹏王仰首大笑,道:“哈哈!那我问你,你有多长时间没有为爹爹做你拿手好菜了?”
安琪儿闻后一怔,后笑道:“好哇!原来爹爹绕这么大弯子,就是想吃琪儿做的菜了!”
大鹏王面上一副苦状,眼中却露着笑意,叹息一声,道:“唉!趁着女儿尚未出嫁以前,我还可享受几日美食,以后想吃了,呵呵…”
安琪儿忙道:“谁说的,以后爹爹想吃琪儿做的菜了,我都会为你做的!”
大鹏王笑着点点头,安琪儿道:“琪儿先回去准备,晚上做好吃的为爹爹下酒!”
说完,她欢跳着向着山下走去,动作轻盈,一边纵掠着一边欢笑,神情欢喜状一览无遗,大鹏王在后面默不做声的看着。
突然,从安琪儿的后面射来一道黑光出来,向着她的后心疾射而去,只是她并未发觉,仍是不紧不慢的欢跃着,眼看那道黑芒即将射在她的后心!
这时,却见安琪儿后背一尺的地方忽然涌出一团人影出来,颜色由浅至深,未过一会儿大鹏王便出现在原地,伸手将那团黑光接在手中,并未见他如何,黑光便消失在他的手心。看那手对付黑光的手法娴熟,竟像是黑光便是他自己发出一般。
然而,安琪儿却对着身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均丝毫不知,仍旧欢笑着向着山下跃去,渐渐地越行越远,逐渐消失在山腰的某处。
大鹏王脸上被一层黑雾笼罩,他身影似乎亦变得似虚若幻,极不真实,一双鹰眼看着山下的地方,他缓缓地抬起手来,一股黑雾在他手心逐渐汇聚,最后化作一只发光的黑球,上下跳跃在他的五指间。
“啊--!”
大鹏王忽然仰天长啸,声音冲破云霄射向远方,他的身影亦随着声音才变得真实起来,笼罩在他周围的黑烟纷纷射向四周,而他手间那只黑球也被他抛向天空。
“嘭--!”
一声惊动天地的巨响炸响天际,苍穹下的连绵大山似乎为之一颤,但见天空射出万道黑光,纷纷落向四周大地,紧接着便听到阵阵轰隆声此响彼亦响。
“轰隆隆隆!”
轰隆声响了好久方才慢慢止息,但见四周四峰被先前那万道黑光蹂躏得疮痍满目,或数丈或数尺的大小石坑不计其数,空中弥漫着石灰的烟雾。
大鹏王停顿了一会儿,而后深深的叹息一声,而后他的身影便慢慢地变淡,最后消失在山顶。
……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他不知找没找到呢?若是半月过后,那师姐岂不是要…”
灵淼峰,后山,白娣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龙麟自从半个月以前从这里离去,于是她每晚都静静的一人站在原地等着,虽然也知道通天峰路途遥远,来回往返最少也要一个月时间,但她却仍然每晚在这里等待着。
月色凄迷,不是太亮,发出神秘的光,映着下方这一绿裳女子。
“唉!”
白娣悄悄叹息一声,低下头来,轻声道:“十年了,不知道他现在好了么?”
“你在说谁?”
她轻轻的说完,却在一旁响起一声冷冰冰的话语来,她身子忽然一颤,因为她已知道,说话之人的身份来。
冷无心冷冷说完,她走近白娣。
“师傅,你来了!”白娣轻声问候道。
冷无心美目流转,看着她不语也不动,白娣更是不敢动弹,低着头定在原地。
“唉!”
良久过后,冷无心一声轻叹,只听她缓缓地道:“说起来,吴桂那小子受伤已经十多年了,丹田被毁也怪可怜的,为师近来正好得来一枝火灵芝,想来于他此时身子大有益处,明天你过去给他送去吧!”
白娣闻后一怔,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偷眼看向师傅,见她抬头仰望夜空,似乎于一切都是漫不经心。
“嗯…”白娣轻声道。
冷无心道:“你师姐近来怎么样了?”
白娣摇头,再次道:“师姐一日比一日虚弱,身上肌肤都已经…”
话未说完,冷无心已将话打断,道:“别说了,我知道了!”
白娣再次低头不语,又是良久过后,冷无心轻叹一声,道:“夜深湿气重,你回去吧!”
白娣恭身告退,看着徒弟一脸的喜色,冷无心嘴角也慢慢挑起,她喃喃道:“难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做错了么?什么天道无情又什么绝情天道,修道本是随性而为,是各自体悟。道如月,人如江,月印千江水,千江水不同。为何连这般肤浅道理,我直到今天方才明白?冷无心啊…不知道你觉悟的还来得及么?”
而后,她扭头看向后山某处,那里便是灵淼峰的寒潭洞所在。
寒潭洞,洞的空间并不太大,在洞的中央,有泓潭水,腾腾的寒气从水面升起,弥漫在石洞的每个角落。
水月贞便置身于寒水间,经过半个月的火毒侵蚀,又加上半月的寒气抵御,她现在极其虚弱。
体内火毒不断的烧化着她的精血水份,虽有寒潭冰水的抵御,但也仅仅起到个缓解作用,于根本却是起不得丝毫用处,时日一到,她便会被火毒侵蚀的像只人干!
火毒燃烧着她的水嫩,曾经剩雪又吹弹可破的晶莹肌肤,现在竟像是年迈的老者一般,干瘪枯萎,皱纹干皮一道道出现在她的脸上手臂上,她的嘴唇已布满爆皮,就像是一人行在枯干的沙漠,最后渴死的那人一般干枯,甚至更甚。
昔日如水一般的明眸,此时却也黯淡无光,无神的眼睛空洞的看着石洞里燃起的那支蜡烛,幽幽的红光极其微弱,就像是她的生命一般,随时似乎便要过去。
水月贞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沦落致此,她现在知道了红颜易老年华逝去,是怎么回事!她缓缓地抬起手来,无神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此时已不再能被称为玉手,那是犹如枯柴朽木一般的干瘪手!
腾腾寒气不断地升起,水月贞就这般静坐在水中,动也不动,除了偶尔眼睛轻眨一下,余下时间看她,竟像是具没有生命的人!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现在整日里不言不语,也许是在等待着奇迹发生,也许…是在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奇迹那边,便是龙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