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家宅院,花园里的一水榭上。
水榭下面摆有一张石桌,三张石凳,两张凳子上坐了人。
悠悠的茶香自桌上的茶壶冒出,便见一只手伸出抓起,向着桌上的两只杯子里满满的倒上。
“道长请。”
倒茶之人便是福家老爷子福满星,而他对面作道士打扮的想来便是福青白他们口中所说的丘道长了。
丘道长端起杯子凑近鼻尖深嗅一口,闭目陶醉:“嗯…气息清淡却悠长,果然是好茶啊!”
说完,浅啄一口,感觉口中齿间的茶之香味的流转,缓缓地传到腹中,再由呼吸传了出来,仿佛一呼一吸间,那茶的香味随之进出。
“呵呵,我本俗人,领悟不到道长的境界啊!”
福满星含笑着喝了一口,感觉此次饮茶确实比往常味道不同。
“这喝茶就如修道一般,正所谓道如月,人如江,月印千江水,千江水不同啊!每个人的领悟都是不同的。”丘道长放下茶杯一脸正色道。
福满星苦笑道:“我说了,我本俗人,如何能够领悟道长境界?”
丘道长摇头道:“你错了,我以前便和你说过,修道一途要顺其自然,不可刻意为之,每个人都有自己所领悟的道,别人的道你可以借鉴,但是却不可太过模仿,如若不然,难以大成。”
福满星闻言唯有苦笑,他当然对丘道长的话理解不透。
“若非年少之时俗事缠身,当年我便该随道长离去,一道去修炼啊!”
福满星似是忆起往事,双眼凝望着天空某处喃喃自语。
丘道长笑着摇头道:“其实,若是有心修炼,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你当年一心从商,哪里有心对这等痴事费心?如若不然,又哪有现在的福家商号?”
福满星依旧苦笑道:“这莫不就是人们常说的,上天在赐给你一样东西时,往往还要再收回一样,唉…”
丘道长望着老友一脸感慨,笑道:“其实我的道心也不纯哪!”
“哦?丘道长你苦修数十年,连婚都未娶,怎么还可说道心不纯?”
福满心愕然的望着他,他当然对他所说的话不解。
丘道长叹息一声:“各方修道前辈均讲究,修道之士理应无欲无求,一心修悟天道,唯有如此方可有朝一日窥得门扉。”
“怎么?道长你有何欲求?”
丘道长举起茶杯笑笑,道:“茶,我虽然已经跳出尘世,但尘世间的香茶却无论如何也跳不出啊!有嗜好就有欲求,有欲求则修道难以大成。”
福满星脸色微变,问道:“怎么?连喝茶都不让了么?”
丘道长含笑摇头道:“并不是这个意思,这是说你道心不纯,还有一两件俗尘之心未能涤洗。”
而后,他看着老友福满星又道:“你可听说过枯禅么?”
“枯禅?坐枯禅?”福满星疑道。
“不错,枯禅乃佛家所追求的一种于道心的磨炼。不吃不喝的枯坐在天地之间,任风吹雨打或是冰冻雪淋,始终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一颗心除了体悟天道之外便再无其它。当真是于道心磨炼中最为艰苦一种,但往往取得成就却也最多最大!”
福满星苦笑摇头道:“唉…看来我这一生是与修道无缘了。”
其实不然,修道分多种。常见的有绝情天道、无欲道、枯禅道,还有一种则是有情道。
前三种道虽然意境不同,但是宗旨却是一样,那便是涤除欲望,做个无欲无求之人,一心感悟天道。
是人就有欲望,此三道虽说如此,但于大道来讲,它已落了下乘。
有情道,世人知晓此道的并不多,修炼此道最为注重的便是情,什么亲情、友情、爱惜等等,只要是有情感的都算,虽然说人有欲望,但是这诸般情感,又如何能潜小心修道呢?
先前丘道长曾说过,修道之人理应顺其自然,这是对的,至于那无欲无求,试问人又如何能够没有欲望呢?难道一心想于天道上体悟的道心,便不是一种欲望么?
顺其自然便好,不必刻意为之,若真像以上所述几道那样,用佛家一句话,便是着相了。
着相,乃佛家用语,其意本是说万物四大皆空,此为相,若人们刻意为之,便称之为着相。试问,万物既已成空,又何来万物,却还执着于那本体,不是着相又是为何?
枯禅虽然是佛门常见一种,但他们的这种修炼方式,也是有违佛家所说着相,因为这也是他们的刻意为之,并非按天道律律,顺其自然。
说了这般多,书归正转。
便在这时,一人的身影自远方悄悄走来,竟是福家现在当家人福青海!
福满星微皱眉毛,看着走进的他问道:“你不在前院处理事物来此作何?”
福青海讪笑一声,先向坐着的丘道长行一礼:“道长。”后看着自己的爹爹,“爹,是这样的,青白他…”
“青白?他又怎么了?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这个畜生,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除外,还能做些什么?”
福满星刚一听闻便想起些什么,当下暴跳如雷冲着儿子吼叫!
福青海苦笑着低头不语,待他爹发完怨气之后方才小心的说道:“青白现在受伤了。”
“受伤?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若是有半分假话,我定打断你的腿!”
福满星气呼呼的坐下,将面前茶水一饮而尽。看着老友还是这般容易动怒,丘道长含笑摇头:“呵呵,幸亏你没有随我一起修道,依你这脾气,道还没修自己就先被气死了。”
福青海不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的将他兄弟在外的事情详细向着他爹叙述一遍,说完后低头不再言语,见好一会儿半没有自己预料出来的那种事情,他忍不住抬起头来。
福满星此时竟然端坐在凳子上,悠然的品着香茶,仿佛一点也不关心二儿子的伤势。
“爹,你没事吧?”福青海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没事儿啊!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应该是你二弟才是。”
福满星虽然表面满不在乎,但是丘道长已经看到,他握茶杯的手在发抖!
是为何而发抖,貌似不言而喻。
福青海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丘道长。
“唉…”
丘道长叹息一声,将茶杯放下,看着老友道:“先前青白派人来请我过去,就是想让我为他出头对付那两人,我为使他知难而退便没有理睬,谁知他竟然这样?”
“啪!”
茶杯被满含愤怒的福满星摔的七零八碎,而他愤怒的咆哮也终于爆发出来!
“孽畜,真是个孽畜啊!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便是惹事生非,这家迟早要败在他的手里!”
福满星气呼呼的向着大儿子喝道:“你这当大哥的就不知道替我管管他?”
福青海低头不敢说话。
丘道长上前来,呵呵笑道:“行了,我去看看吧!青白这次若能吸取教训,以后能做个青白正直之人,那比什么都好。”
“唉…这孽子,真是麻烦道长了。”
福满星叹息一声,三人便向着前院行去,不管怎么说,福青白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又怎能不管不顾呢?
丘道上走上前来,细看两根竹筷插在双腿上,之间就像本来就连长在一起的,更无半分缝隙。
福青白侧过头不敢看,因为那边是他最为惧怕的老爹福满星,他胆战心惊的侧头,双眼茫然的看着前方,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仿似要跳出胸腔。
丘道长微皱眉头,伸手抓向一根竹筷,他刚触摸到便听见福青白割肉般的惨叫,“哎哟…疼疼!”
见状,他站起身子,缓缓地举起手来,双手连连虚空划动,似乎是在运行着什么功法。
“着!”
一声清喝过后,两道白光向丘道长指尖射出,落在了一根筷子上!
但见白光流转,缓缓地渗透进去,而本来与肉连在一起的筷子,此时竟已现松动,开始缓缓地往外冒着。
屋里的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比什么隔空摄物应该还要高明一些吧?
小镇某处,那里很偏僻,一行三人行走着,两女一男。
这时,那男子忽然停下,仰首看向天际某处,看神色似乎是发现什么。
“怎么了?”一白衣女子柔声问道。
男子笑着摇摇头,三人继续行走,男子走在最后,在走到一条路的拐弯处,他回过头来,只见一丝冷笑挂在他的嘴角!
“啊!”
眼看那根筷子即将出来,而就在这时,忽见一道红光自竹筷上激射而出,将丘道长迫的连退两步,而后那快子再次钻进了福青白的腿肚子里!
“怎么回事?”福满星一头雾水。
丘道长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那人道行比我高出太多,这两根筷子上均留有其意识,无论谁要取出他都能感觉到,所以…唉!”
“那怎么办呀?我可不想做瘸子啊!”福青白颤抖的哭了。
“你闭嘴!若不是你无事生非,如何能引惹上身!你有现在下场,这是你应得的!”
福满星被他噪的心里一阵烦躁,当下一嗓子吼去他便吓的半分声息也无。
“青海,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是好?”福满星问向大儿子。
“嗯…”
福青海沉吟一会儿,慢慢的道:“依孩儿之见,这有道之人也仅仅是想给二弟个教训,若非如此,在那瞬间便能要了他的命,却为何留了两根竹筷在他身上呢?”
福满星闻后点点头,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忽然道:“你去察看察看那两人往哪里走了,还有那个叫青环的女子,去往她家里送些银钱,就当是给这畜生赔罪的吧!”
福青海领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