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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重返仙山

天国的“圣殿”上剑拔弩张。

杨秀清斥责石达开阻挠天国推行新法,私废“天朝田亩制”,把安庆搞成了独立王国。

杨秀清权高位重,他对石达开展开批判,“圣殿”上立时鸦雀无声。这件事非同小可,石达开在天国也无同盟,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石达开,并无一人替他出头。

石达开辩解道:“天国颁布新法,要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天王英明,百姓拥护,达开更无不赞同之理。但整个江南的清妖未彻底清除,天京之围未解,达开拙见,此时推行新法,太过操切。”

“你不用拿天京围敌作借口,天京的事自有办法。收复一城稳定一城,令你治理安庆,你便遵旨照办,将新法率先推行下去,让江南各地的百姓看看,天国才是百姓的天堂。”

石达开据理力争,“东王的话虽有道理,但眼下第一要务乃是打仗,而打仗需要钱粮,征集钱粮,非乡绅大户不可,此时若将集中在乡绅手中的土地分出去,百姓虽拥护,却无粮可缴,乡绅因抵触,仓中有粮却不贡献,凭空又多隐患,怎能做到收复一城稳定一城?”

“你这是狡辩,我们手中有兵,既能夺城掠地,何愁征集不来钱粮?你处处维护乡绅利益,难道忘了乡绅财主是如何勾结官府,欺压百姓的吗?”

“达开并非替乡绅说话,而是觉得正在与清妖交战,若把土地分到百姓手中,各家都有了土地,人人管顾自家,谁还会出丁打仗!‘天朝田亩制’是好,但推行的时机不对,应在将江南清妖赶走除尽,天下太平时,再一步一步实施。”

石达开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公然挑战杨秀清的权威,令杨秀清十分愤怒,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连洪秀全也要让他三分,何况石达开只不过是区区三等王。

“这天国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本……天王说了算?!”杨秀清拍案而起。

“天国当然是天王说了算,不过翼王的话也有道理。”韦昌辉慢条斯理地说,“东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翼王治理安庆,当然要因地制宜,见机行事。只要他对天国没有私心,对天王忠心耿耿,何必斤斤计较。”

杨秀清冷笑道:“照北王如此说法,各将帅出了天京,便各自作主,那还要天王做什么!”

洪秀全吃心道:“是啊,无规矩不成方圆,天国的法令,就要令行禁止,不可擅处私决。”

杨秀清再不给石韦二人说话机会,看向洪秀全说,“天王圣明,鉴于翼王石达开欺君罔上,有法不徇,影响甚坏,本王提请免去其兵权,留爵反省……”

韦昌辉欲拉拢石达开,当即表示不满,“翼王取岳阳,破庐州,大战江宁清妖,战功赫赫,不说有赏,却要受罚,真是怪事!”

“功是功过是过,奖罚分明才能服众,有何不妥?”

石达开微微一笑,“请天王下旨吧,达开愿意解甲归田,最好把翼王的爵位也收回去,我仍回贵县做农夫去。”

“妙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狡兔死走狗烹。拼了老命逮兔子的有罪,吃肉喝汤看光景的成了好人,罢了,大家都散了吧,我老韦也回金田安度晚年。”韦昌辉道。

“北王,你休跟着起哄,哪里来的狡兔死走狗烹,大家兄弟一场,同生死共患难,如何艰难都度过了,怎么大半个天下在手,反倒不好相处呢!”

洪秀全见韦昌辉站到石达开一边,心里暗喜,只要韦昌辉能笼络住石达开,他便不必忌惮杨秀清。

“东王是觉得翼王常年在外征战,疲累不堪,有意让他在天京歇一歇,”洪秀全瞧着杨秀清说:“至于免去兵权,留爵反省,不过是……对清妖的疑兵之计,这是军事上的筹谋,不便与你们细说,反倒让你们误解了。”

这番自欺欺人的说辞当然骗不了石达开,他在心里冷笑,既然你们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我倒要瞧瞧你们如何圆这个谎。

韦昌辉听出洪秀全在找台阶,装作恍然大悟说:“哦,原来东王在用计谋,嗐,我生性愚钝,怎瞧得出其中的奥妙。”

杨秀清被前后夹击,堵住了嘴,不好再坚持己见,含混道:“清妖的江南大营指日可破,为迷惑清妖放松警惕,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洪秀全呵呵一笑道:“安庆已着秦日纲去换驻防,翼王既然入城,便接了城防吧。”

杨秀清没想到洪秀全竟突然来这一手,不由呆住了。天京如此重要,他可不愿城防落入外人之手。

“天王,翼王擅长攻战,清妖江北大营近日动作频频,可容翼王歇息数日……”

这时天门笑嘻嘻地进来,朝上一躬道:“天父天兄皇上帝天王陛下在上,臣邵天门上朝来迟,请天王降罪。”

杨秀清眼前一晃,以为是见鬼了,一句话在喉咙处半吐半咽,差点噎了过去,惊道:“你,你,还活着!你何时到得天京!”

天门又冲他揖手,“托东王的福,天门活得且好着呢。”

“你落入清妖之手,如何能做到全身而退?”

“有天父天兄皇上帝天王呵护天门,谁想杀我,并不易得手。”天门含笑答。

杨秀清脸上白一块黑一块,讪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洪秀全知天门由女营而来,猜他定要奏报秀女一事,便解散朝会,留下天门道:“宣娇说秀女已选拔完毕,要你代朕把把关,如何?可还顺眼?”

“回天王,洪总管突然染病,天门未曾看到秀女。”

“唉,朕这个义妹,总是不叫人省心。”洪秀全叹了口气,“她的病要紧吗?”

“并无大碍,想是着力为天王办事,才积劳成疾,将养几日便可行动。”

洪宣娇原本定下今日送秀女入宫的,洪秀全满心期待,结果落空,很是失落,顿时没了精神。

天门已找到若兰,不愿在天京久留,想借故出城而去,道:“天王,太平军进攻天京城时,城中大户人家大家闺秀多逃出城去,城中多是寻常市井女子,要寻人间尤物,须到苏杭。臣弟闻那两地女儿肌肤如玉,柔情似水,顾盼之间,使人销魂……”

洪秀全心痒难耐,“朕何尝不知苏杭美色迷人,但此时大张旗鼓出城猎色,只怕有损朕的天威。”

“这有何难,眼下便有一个好机会,臣弟正好借机出城,暗渡陈仓,为天王寻些绝色美女。”

“什么好机会?快讲。”

“臣弟经湖南时,听闻清妖命丁忧在家的曾国藩造战船,组水师,天王何不加派臣弟差事,只说出城打探清妖军情,出城后,臣弟便神不知鬼不觉前往苏杭就是。”

“好,反正你不用领兵打仗,这个差事倒是最适合你。”

洪秀全大喜,连连夸赞天门善解人意。

天门说动洪秀全,只等他择日下旨,领差出城。

天门回到翼王府,石达开问起洪宣娇可曾难为他,天门笑说:“她倒不曾难为我,却把自己难为住了。”

石玫好奇地问:“她如何难为自己呢?”

天门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小丫头不许问大人的事。”

石玫脸一红,嗔道:“谁是小丫头,你不肯说,必不是什么好事。”

天门与石达开相视大笑,笑罢,石达开提起韦昌辉请他们过府小聚的事。天门并不推辞,当即答应下来。

罗衣听见天门回来,过来请他,“爷,空云师傅有话要和你说。”

石玫又忍不住发问,“天门哥哥,你的这位姐姐怎么是个出家人?”

天门笑笑,忽然心里一动,想到石达开的身后事,觉得应该把石玫带出去,免得她留在天京将来受到伤害。

“我瞧着小妹也是有佛缘的人呢。”

“我才不出家呢,做苦行僧多没意思。”石玫撇了下嘴说。

石达开在“圣殿”上与杨秀清唇枪舌剑一番斗法,已感觉到自己在天国的处境很危险,想到天门之前的预言,越发没了底气,正苦闷间,听天门骤然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定定看着天门,问道:“你这位姐姐在哪里修行?”

天门明白石达开听懂了他的话,用手指了指北方,便出门随罗衣去看若兰。

若兰到了翼王府,一刻也不肯耽搁,立时让罗衣为她递去新生出的长发。

天门不觉奇怪,进屋叫了声“姐姐”,眼眶里便含了泪水。

“姐姐,”天门上前攥住若兰的手,“这世道真是坏透了,你虽出家,却不能得清净……”

若兰抽出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天门,你错了,贫尼清净得很,我心在云天,何惧尘埃染。倒是你,为了贫尼,重投泥淖,你的心必是苦的……你,你不该来这里的。”

“看姐姐已脱凡俗,超然物外,天门既悲且喜。从前是天门不懂事,令姐姐失望而遁入空门,但是今日看来,这也算是姐姐的福报吧。姐姐,你要对天门说什么话?”

“阿弥陀佛,贫尼知这妖孽之地不容佛法,想要出城也断无可能,贫尼不能连累你和苏香主。昨夜贫尼请佛陀开示,得一妙法……”

天门笑说:“姐姐,佛陀也许天门一妙法。你安心在翼王府修持便是,用不多少时日,我们便可出城,我们一同北归,天门保证护送你重返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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