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舒被这个消息劈的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她惊得一身冷汗,急急问道:“何时的事?”
“传信的人来说,一个时辰前。”
宫里头如今乱成一锅粥,墨石听得云贵人的消息也是她去了半个时辰以后的事,等他好不容易寻了空叫人回来报信,事儿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说来也怪,云贵人被赵奕衡抱到太医院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太医们查看了伤口也没有性命之忧,当时还有太医就说:“这刀口不深,不过就痛些,看来下手之人手下留情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云贵人就死了,安安静静的躺在卧榻上,了无生息,犹如沉睡了一般。
太医院里头的太医查不到云贵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没法解释这种情况,当场就被怒火滔天的赵奕衡给踹了,便是连伺候云贵人的宫人也都一并杀了好几个。
到底母子连心,就算他不是云贵人一手养大的,可也是从她肚子里头出来的,赵奕衡本就是念旧情的人,如今生母因为自个的妻子,突然就死了,换作谁都受不了。
穆明舒换了衣裳忍着腿上的剧痛一瘸一拐赶到云贵人的住处时,已经又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守在殿外的两个太监身后就将她拦住了,丝毫情面也不给的道:“王妃,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还望您谅解一下。”
穆明舒也不恼,只道:“本妃想看看云娘娘,麻烦通报一声。”
“王妃,求您别为难奴才,王爷说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如今宫里头都已经传遍了,云贵人身上那两刀就是睿王妃穆明舒的手作,如今睿王殿下正伤心着呢,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上前通报,万一为了一句话叫自个同那几个一刀毙命的宫人一样,可不是得不偿失。
穆明舒心里慌得厉害,她下手的时候明明就算好了力度,就算真的没控制好力道上了云贵人的内脏,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了。再者,云贵人一受伤,赵奕衡就赶到了,按理说及时酒医根本就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此时此刻也不是细说这个的时候,她狠狠咬着唇,不叫眼眶中的泪儿落下来,只对着殿内喊了一声:“王爷,妾身求见。”
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仿佛里头根本就没人一般。
穆明舒一颗心都凉了,明明还未到冬日,却感到周身刺骨的冰寒,她吃力的跪在殿外,控制住心中的情绪,假意镇定的又喊了一句:“妾身在殿外等王爷。”
说得这一句,她便规规矩矩的跪着,动也不动,云贵人死了,不管到底怎么死的,她都有责任,她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不管今后她同赵奕衡会走到哪一步,她都会勇敢的去承担自个种下的后果。
况且,她一点也不后悔对云贵人下了那两刀,在生死面前,她是自私的。
这一跪,便一直到日落黄昏,穆明舒面色发白,嘴唇干裂,整个人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可还硬撑着一口气跪着,一个时辰前有个太监忍不住,到底往里头通报了一声,结果赵奕衡依旧甚个都没说,那太监找了个没趣,自也不会再往里头报。
内务府的人倒也来了一趟,可一进来就瞧见这么副景象,忙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这后宫里头的的肮脏事多着呢,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混得跟人精似得,谁愿意特意去惹一身骚。
穆明舒只觉得冷汗涔涔,双眼发黑,心口绞痛得厉害,她以为自个就要这样痛晕在殿前的时候,寝殿的雕花门柩终于从里头打开来。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人,只觉得一片模糊,连他的样子都看不见,可穆明舒知道他此时此刻的面色定然不好。
赵奕衡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穆明舒,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看得半响才道得一句:“你回去吧。”
那声音淡淡的,无波无澜,没有丝毫情感,也听不出喜怒,仿若甚个事都不曾发生一般,可瞬间叫穆明舒犹如掉进冰窟窿里,此时此刻她更情愿赵奕衡把心中的怒意发泄出来。
她强撑着身子,不卑不亢的道:“王爷,臣妾有错,可王爷能不能听臣妾解释一回呢?”
赵奕衡突然就笑了,那种很浅很淡的笑意:“本王知道你是有苦衷迫不得已的。”
只一句话就叫穆明舒如鲠在喉,甚个都说不出来了,她苦笑一声,这算什么事,他就这么不信任自己吗?
这时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走过来,对这赵奕衡一行礼,又目不斜视的对穆明舒行一礼,捏着嗓子道:“王爷,皇上诏您,您快去吧。”
赵奕衡略一点头,侧眸瞧了穆明舒一眼,到底没忍住:“你先回去吧,宫里不太平。”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穆明舒望着他越行越远的身影,只觉得心口疼得要命,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甚个都看不清了,强撑着自个的那口气也没了,整个人便往一旁倒去。
穆明舒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睿王府了,她身上换了套软缎的常服,被依娜折断的小腿也上了板子夹起来了,望着帐顶上的并蒂莲开,她还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挽着妇人髻的问冬红着眼睛坐在床边,瞧见穆明舒醒了,也笑不出来,只问:“王妃,灶上还热着燕窝,可要吃点?”
穆明舒似乎侧过头,看见问冬在旁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这一问就叫问冬忍不住哭了出来,自问春同问冬出嫁以后,穆明舒便不准她们随便来睿王府,最后是断了来往,这两丫头知道穆明舒是为她们好,也乖乖的听了话。
那日晚上宫里的丧钟明明响了起来,诏告着嘉文帝的驾崩,可第二日一早又传出嘉文帝未死的消息。问冬在穆明舒身边伺候得久了,有些事儿比普通老百姓看得清楚明白,自古以来夺嫡之战死伤无数,便是身为王妃的穆明舒也不能独善其身。
问春同问冬到底不放心,两人碰头商量了一会,到底放心不下,只能拐弯抹角的去穆府探听些许消息,听见无事这才带着自家的腌菜去了睿王府,想要给穆明舒请个安。
可她们到睿王府的时候,穆明舒已经换了衣裳进宫了,哪里知道等到夜里却是看见穆明舒叫宫里的嬷嬷悄悄抬进府的。
别说琴棋书画四个,就是问春同问冬也都吓得不轻,整个墨韵堂顿时都一片慌乱。
问冬哭了会子这才勉强收了泪:“奴婢不放心您,所以同问春过来看看,哪里知道……”说着又哭了起来。
穆明舒道:“问春也来了?”见问冬点点头,又笑道:“我倒不知道,你成亲以后比问春还爱哭了。”
问冬哪里有心思同她开玩笑,只问:“王妃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还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穆明舒想说心里不舒服,可对着问冬她又觉得自个太矫情了,深深叹得口气:“没有,我很好。”又问起赵子悦:“小公子可醒了?大夫可有说甚个?”
“小公子下午便醒了,虽然精神不太好,可也吃了碗燕窝粥下去,此时只怕已经睡下了。”问冬道:“大夫说,小公子这个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得仔细将养才好。”
说起赵子悦身上的那块伤,问冬就恨得咬牙切齿:“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竟然连小公子这般小的都不放过。”
“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他。”穆明舒想起赵子悦的模样就忍不住落了泪,心中却暗暗发誓,她们母子今日受的苦楚,他日必定双倍奉还给依娜。
这主仆两正说着话,外头就听见问春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进来:“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也敢暗地里编排主子的不是,瞧见主子身子不适都翻天了是吧,啊,那样诛心的谣言都敢随便说,就算王菲心善不收拾你,姑奶奶也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紧接着又听妙琴妙棋轻言细语的劝慰:“好姐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您就消消气,小声点儿说话,王妃如今正不舒坦着呢,你就不要把事儿捅到她跟前去了。”
问春到底心中不忿,又骂了一句这才歇嘴。
问冬在屋里听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对穆明舒道一句:“奴婢出去瞧瞧。”便起身掀了帘子出去。
穆明舒躺在卧榻上,依着问春的性子,只怕是听见有下人说了对自个不利的事,才叫问春发了火,能有什么事对自个不利呢?只怕是自个刺杀云贵人一事了,穆明舒冷笑一声,如今的依娜还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了。
等笑完了,她心里又莫名的涌起一股委屈来,可还是咬着唇不叫自个再哭出来。
问冬从外头端了燕窝粥进来,就见穆明舒已经自个躺起来了,跟在后头进来的问春还红着眼儿,一瞧见穆明舒坐起来了,便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王妃,你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又道:“大夫说,您的小腿骨折断了,今日又勉强走了许多路,叫您好生养着,再不能逞强了,不然这脚可就废了。”
穆明舒没说话,只盯着问春同问冬道:“王爷可有回来过?”
说起赵奕衡,问春同问冬便顿时脸色一变,也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