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到了!
赵奕衡到底没再逗弄穆明舒,只在她面上偷香一口,这才从她身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襟。
穆明舒蹙眉看他,一脸的不解,为何要来安王府?
安王赵奕征的名儿是听过的,只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是不曾见过的。
据说他生来不足,被天家视为耻辱,当作弃子不闻不问,嘉文帝更是将他当作已死,不过这些都是传闻也不知可信与否。
这个安王为人十分低调,不管甚个日子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宫廷宴席上,每日里只守着一个安王府过日子,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更是没有结交的朋友或者要好的兄弟,年纪到的时候她亲生母亲陈方容才到嘉文帝跟前替他求了一门亲事,便是安王府方氏。那安王妃还是寒门出生,只循例往宫里头请个安,再不出安王府的。
只是这个安王妃,穆明舒也不曾见过,哪怕她曾经当了几年的宸王妃,行走在宫廷内。
前世赵奕彴登基前,这个从来不露面的赵奕征便暴病身亡了,安王唯一的女人安王妃一条白绫追随而去,彼时穆明舒还叹得一句,真是痴心人。
这两人死的时候,朝中局势正乱得狠,就连丧事都无人过问,最后还是内务府一手操办的,停灵三日,连个吊丧的人都没有,不曾想原来赵奕衡私地下还是同他有情分的。
赵奕衡接受到穆明舒询问的目光,咧嘴一笑:“如今娘子是为夫的人了,总归要叫你认识认识我的兄弟。”
说着先行跳下马车,又伸手将穆明舒扶下来,这才要牵着她的手从大门入。
穆明舒到底面皮薄,叫赵奕衡这般大摇大摆的牵着手,甚是不自在,挣了几下没挣脱掉,这才红着脸瞪了他一回,直逗得他哈哈笑。
穆明舒对这个安王无感,不过却是对安王妃甚是好奇,总归想看看那番贞烈的女子到底是何等奇人。
赵奕衡似是对安王府十分熟悉,也不消下人带路便径直往正院里去。
大都每个王爷的府邸都是按制式建造的,里头虽然有些许不同,但大抵都差不多,安王府里头的下人极少,却人人各司其职,不多看也不多听,规矩甚是好。
穆明舒瞧了还在心里赞一回,只怕这个安王妃是个立得起的,能把下人都调教成这副模样,已然很了不起。
穿过垂花门,入了二门,又拐过一道九曲廊桥,越往里头走便越是精致,亭台楼阁林立,奇花异草竞相开放。穆明舒同赵奕衡行得这般久,倒是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便是但凡有台阶的地方,皆只建一半,其余一半便填实了做个小斜坡。
便是注意到了,她也不说不问,只在心里想得一回,只怕还跟安王的天生不足有关罢。
过得九曲廊桥,再行不多久,便到了一处院子,上头用草字书着“静心堂”三个大字,朱漆院门大开,也无丫鬟伺候着。才将将踏入院中,便听到女子清脆的笑声传来,那笑声甚是聆听动人,无端叫人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赵奕衡顿了一下,牵着穆明舒绕了一圈,只见院中种了一棵怀抱粗的梧桐树,树下扎了架红漆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粉衫绿裙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脸蛋圆圆,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模样瞧着也不过中中等等,可那面上的笑意却十分有感染力。
她身后有个男子正伸手将秋千轻轻往前推,那男子身着紫衣,剑眉星目,同赵奕衡有几分相似,却只能端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腿上盖了一张黑色的貂毛毯子,叫人瞧不真切,可他面上却洋溢着静谧幸福的笑容,是那样的满足。
不用猜便也晓得这定然是安王赵奕征同安王妃方氏,穆明舒叫这两人面上真诚的笑意刺得睁不开眼,只瞧了一眼便垂下双眸,心里却道:那半截台阶果然同安王的身子有关。
赵奕征同方氏显然十分享受这般,赵奕衡拉着穆明舒站了半柱香都没叫他们发觉,还是赵奕衡忍不住轻咳一声,这才见那二人齐齐转过头来。
方氏面上一片诧异,继而涨得通红,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忙从秋千上跳下来,站到赵奕征身后。
坐在轮椅上的赵奕征面上一片笑意,瞧见赵奕衡也无甚惊讶之色,只笑道:“这位可是弟妹?”
赵奕衡也没有正面回答,只得意的牵着穆明舒的玉手甩了甩,尾巴翘上天的同穆明舒道:“这是三哥同三嫂。”
穆明舒叫赵奕衡甩得手酸,红着脸挣脱他的手,冲赵奕征同方氏微微屈膝,行个福礼:“见过三哥三嫂。”
方氏抬起仍旧潮红的圆脸,唇角一勾便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五弟妹。”
咋听这个称呼穆明舒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面上却是笑得真诚。
方氏又道:“进屋里头坐罢,此处风大。”说着便推着沉重的木制轮椅从小斜坡处上去。
赵奕衡一把拉住穆明舒的玉手,冲她一笑:“走罢。”
入得屋中便是一暖,自有丫鬟捧来热水和干净的巾子,方氏将巾子浸入热水中,复又拧干水,这才递给赵奕征。
赵奕征接过巾子冲方氏一笑:“你歇着吧,又不是没丫鬟。”
方氏羞涩一笑,没接话,却也没动身。
赵奕征无奈一笑,用巾子擦拭面颊及双手,这才将用完的巾子递给方氏。
方氏接了巾子,自有丫鬟将用过的水端走,又上了茶水点心,她这才又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上便捧了一个百子千孙雕花漆盒。
她素来是个腼腆的人,还未开口说话呢,面上却已是一片绯红。
赵奕征的目光一片柔和,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道:“老五昨儿成亲,三哥也没去,这个是送给你们夫妻的,不是甚个好东西,不过一片心意,莫要嫌弃才是。”
“三哥哪里的话,咱们谁跟谁,还讲这些虚礼。”赵奕衡笑嘻嘻的接了话,眉目一动,穆明舒便从方氏手中接过那个百子千孙雕花漆盒,笑盈盈的道谢:“谢谢三哥三嫂。”
“五弟妹客气了。”方氏红着脸,便又道:“我去大厨房瞧瞧,一会五弟跟五弟妹就在这里吃个家常饭吧,平日里头就我同王爷一块,难得你们过来,也热闹一下。”
穆明舒没有马上接话,却是询问的看了赵奕衡一眼,只见他微不可觉的点点头,这才道:“甚好,我同三嫂一块去大厨房看看有无帮忙的吧。”
闻言知雅意,方氏笑着点点头,热情的拉着穆明舒往大厨房去。
见两妯娌面上亲亲热热的出了门,赵奕衡这才吊儿郎当的捻起一块白糖糕就往嘴里塞,末了还赞一句:“三哥府里头的点心厨子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赵奕征捧起茶碗喝得口茶才道:“你晓得了?”
“晓得甚个?”赵奕衡装作不知情,又捻起一块核桃糕嚼了两口,完了咂咂嘴:“改天也给我媳妇寻个江南的厨子,这做出来的点心就是不一样,又好看又好吃的。”
赵奕征笑一回,也不同他说方才那个问题,只道:“你要是喜欢,我这个给你便是了。”
“可要不得。”赵奕衡摆摆手:“这是你同三嫂寻来的,我可不好夺人所爱。”说着说着话头一溜儿又转到穆明舒身上:“三哥,你瞧我这媳妇如何?还算称得上我吧?”
赵奕征的目光停留在并无人影的门口,嘴角微微勾起,笑道:“我是觉得咱们老五太好,谁都配不上的,不过你喜欢的,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他们兄弟两一个是陈方容亲生的,一个是云贵人亲生的,因着生母交好,自小也比其他兄弟亲近许多。哪怕后来赵奕征的脚坏了,赵奕衡依旧还是当他是好兄弟,平日里有甚个高兴的不高兴的都会同这位兄长说道说道,穆明舒这个名字是叫他在赵奕征面前嚼烂了的。
可在赵奕征的眼里,他的这个五弟是个有本事的人,将来绝非池中之鱼,而穆明舒先同赵奕彴退婚了,后又与杨晋私信交换了信物,似他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自是觉得她配不上赵奕衡的。
可赵奕衡听的他如是说,倒是嘿嘿笑起来,他也没想从赵奕征口中听到多中听的话,不过能说到这份上来,也算是认可了,便一拍巴掌道:“难得今日无事,一会陪三哥整几杯。”
赵奕征无奈的点点他:“我看你的嘴馋了吧。”
赵奕衡也不接话,只嘻嘻笑,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到底怕赵奕征的身子不好,也不过喝得几杯便罢了。
一顿饭吃了一两个时辰,从安王府回来的时候,都已经申时了,穆明舒浑身上下都难受,一心只想寻个地方躺一会。
赵奕衡因有事要去外院书房,便将她送到二门,临了抓着她的手,挠了几下掌心,挑眉道:“回去好生歇会,一会回来陪你用晚膳。”
穆明舒满面疲惫,却还似羞似嗔的瞪了他一眼,冲他手里抽回手,这才由丫鬟陪着回了墨韵堂。
问春站在院外,翘首以待的模样倒似足了那望夫归家的妇人,莫名的叫穆明舒笑一回。
穆明舒想什么问春自是不晓得,不过她一见自家主子回来了,便三步作两步的走上前来,神色紧张的道:“姑娘……”才将将开口便又觉得不妥,这才改口道:“王妃,四只鸟在院子里头站了一天,说要给您请安呢。”
四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