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蕴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记得这篇作文,便是因为当时自己在这儿留下了太多的回忆和想象,老师提出以风景为素材的作文之后,乔蕴便天马行空地写了一番。
于是一向作文几乎满分的乔蕴,那次却只得了二十分。理由是虚假描写……
难道……
乔蕴的身子一僵:“这地方是你……”
她刚想问出口,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与自己的作文不谋而合,自己还是第一批游客。
而这时却听背对着自己的钟棋会悠悠说道:“这里两年前开始开发,依照你的作文。”
说完他转过头,阳光正暖,洒在他的睫上,他眼眸之中满是认真,伸出手,一只戒指赫然躺在手心:“乔蕴,这些你都记得么?”
乔蕴内心里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她从来没想过自己那篇简单的作文也能以这种方式重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也没想过曾经扔掉的戒指赫然躺在钟棋会的手心,只是表面稍稍有些暗了。
钟棋会的手距离乔蕴越来越近,仿佛要让她看清楚那只戒指的模样。
然而乔蕴却不敢看,只撇过了头,齿贝轻咬下唇:“我不明白钟总在说什么。”
“不明白?那就算了。”钟棋会显然不相信乔蕴露出这种状态是真的忘了,但他却猛地握住手里的戒指,将胳膊扬起,把手中的戒指向远处抛去。
乔蕴目睹了这一切,不受控制地出言唤了一声。
但是却已经无济于事,戒指从他手中飞了好远,不知道落在了哪儿。
所以他今天带自己过来其实是要做个终结?乔蕴的心猛地一颤,但却也觉得无可厚非,只局促地笑了笑。
半响钟棋会都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乔蕴的脸,似乎是等待她要不要说什么。
乔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眼睛好像控制不住要往他扔戒指的方向看去,不过她口袋之中的拳头紧握,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神。
只是脑海中不断放映刚才的画面,倏然间让乔蕴想起了自己当初扔戒指的动作就是这么果断绝情。
“你当真没有一点儿在意?”钟棋会面色冷峻,眼中凌厉的光几乎要将乔蕴吞噬。
乔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下有些发颤,低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说道:“既然钟总想要做个了结也无可厚非,有些事情确实已经过去得太久了。”
“是谁告诉你我要做了结的。”钟棋会淡淡地说。
乔蕴抬眸,有些不明白钟棋会的意思。
他再次摊开手,戒指赫然在手心当中躺着。乔蕴一愣,细细想来他刚才扔掉的应该是那个可乐拉环。
然而他这个动作之后,却是长久的沉默。乔蕴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气氛诡异地几乎要让她窒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钟棋会背过身,用低沉地声音重复了一遍当年的那句话:“乔小姐,你愿意嫁给我么?”
乔蕴完全愣住了,只知道自己的心以完全不正常的速度跳跃,看向钟棋会的眸也有一丝怅然。
不过随后钟棋会的一声轻笑却让乔蕴完完全全地惊醒。
他转头回了古堡之中,乔蕴并没有跟着。
一切仿佛还发生在昨天,他笑容稚嫩但眉眼之间却尽是深情。当时山水之间,没有任何繁杂之音,只有他的真情流露四下回荡。
而现在。
乔蕴低头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似乎还能够感觉到六年前怀孕的那种惊慌不安的感觉,可一切都早已经变了模样。
之后的时间,几个年轻教师在这儿玩得很是尽兴,但乔蕴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中盈满了失落,抬眸四下寻找,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更是悻悻,提前便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回去了。
“城郊的古堡完工了么?听说今天去了第一批客人?”当天下午,左颖便到了钟棋会的办公室当中,言语之间带着兴奋。
这古堡项目是左家与钟氏之间的合作,左颖当时在看到设计图的时候就感觉到尤为期待,能在这里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简直如同在梦里一样。
“是。”钟棋会一直盯着手中的文件,头也没抬。
“怎么不先带我去看看啊?”左颖声音柔和甜美,咬唇的委屈模样让人看来心怜,只是钟棋会依旧没有抬头看。
左颖在听说古堡已经加急完工且对外开放之后,确实有些委屈,因为她对于这个项目也是花了挺多的心思,而且一直关注着进展,只是这两个月太忙了一些,也就疏忽了,没想到钟棋会完全不通知自己。
“我带乔蕴去了。”钟棋会把文件翻了一页,语气依旧平淡。
只是这句话对于左颖而言简直像是一个炸弹,在心湖当中激起了千层浪。她一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但面上已然无法保持礼貌地微笑,她直直地望向钟棋会,咬牙切齿地说:“钟总难道不觉得太过分了些?”
“为什么过分?”钟棋会抬头,对于左颖的到来他并没有半点儿的欢迎,反倒是心烦她以一个合作伙伴的语气反客为主,“你也知道,这座古堡原本就是为她而建的。”
原本就是为她而建的。
左颖曾经有过这个想法,只是在日积月累的自我欺骗之中渐渐否决。但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相会这样血淋淋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钟棋会抬眸:“还有别的事情吗?”
左颖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冷遇,哪怕是在钟太太面前,她也是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作为左家大小姐,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于是当场就脾气发作,大喊了一声:“钟棋会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钟棋会嘴角微微翘起,“最近两周的时间,左家故意给钟氏施压,原本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项目现在却屡屡出现差错,给钟氏造成巨大损失。”
说到这儿,钟棋会顿了顿:“左小姐知不知道这件事儿?”
实际上他对于左颖的胡闹并没有打算做什么追究,如果不是今天左颖过来,他原本只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耍什么小性子去。这些损失钟氏还是承受得起的,两个多月之后终止合作就是。
但却没想到左颖却自己送上了门来,钟棋会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态度。
左颖见钟棋会已经用了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一时间愣在原地,手指不停地绞着。
“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就先回去吧。”钟棋会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再说太多,于是便温柔地下了逐客令。
“钟棋会你不能用这种态度对我,”左颖并没有离开,反而更靠近了一些,从钟棋会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腰,“我是你的未婚妻。”
“难道还要我再拿出来协议让左小姐过目?”对于“未婚妻”这三个字,钟棋会是真的哭笑不得。如果他早就想到当初与左颖假订婚会招来这么多的麻烦,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左颖的声线之中含着些委屈:“我知道提前的约法三章,也知道你从来没想过和我真的订婚结婚,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钟棋会不着痕迹地躲开。他无法判断左颖话语之中的真实性,但却并不在意,无论她的感情是真是假都与自己无关,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有任何的心思。
绝情点倒也好。钟棋会暗自想到。
不过想到绝情这个词,钟棋会又突然想到了乔蕴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永远也是这般不咸不淡的绝情,而自己却也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不到头破血流似乎都不罢休。
可是自己冲上去的目的又是什么?重修旧好,或是将乔蕴捧到云端,之后狠狠摔下?
这一点连钟棋会自己也没有想好。
“论长相、身材、家世、气质,我哪里比不过乔蕴?”左颖委屈的声音打断了钟棋会的所有思绪,“为什么乔蕴出现之后你就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你以为我是因为一份能让左家盈利的合同才和你假装订婚?左家真的缺这份盈利?”
钟棋会并没有说什么打断她的话。
“我只是因为相信了你当时说的话,所有接近乔蕴的举动,都是为了日后给她更大的打击报复,”左颖冷笑了一声,“现在呢,现在你还是那样想?”
“不知道。”钟棋会如实回答。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左颖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在国外的那两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都忘了?日日笙歌夜夜宿醉,把自己弄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甚至,甚至患上了……”
“够了。”钟棋会打断了左颖的话,“这些早就已经过去了。”
“所以你都忘了?”左颖的眼泪连续不断地滴落下来,“这些都过去了,所以你就原谅了她对你做得一切,所以这些你都忘了?”
钟棋会并没有说话。
半响,左颖才苦笑了几声:“我明白了。她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心软了。好,好,好。”
左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所以长达四年的报复计划在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毁于一旦对不对?”
钟棋会皱了皱眉。四年的报复计划。
如果不是左颖忽然提起,自己今天倒是还真的没想起建造那古堡的初衷是为了重新向乔蕴求婚,在她感动答应之后再狠狠将她抛弃。
自己真的早就已经心软动摇了?
钟棋会并不能给自己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