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听了这话才算重新活过来似的，欢喜地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把红包，忙给医生护士手中塞去，直闹得人家涨红了脸。
小久被安置在VIP病房，此时已是深夜，我让公公婆婆先回去，婆婆却执意要留下来陪我。奶妈忙说，“太太，由我和二少奶奶换着守就行了，您回去歇着吧。”
婆婆握着小久的小手舍不得放开，语带哽咽地道，“我一想到小久遭了这么大的罪，心里像有刀子捅似的，回去哪里能睡得着？倒不如在这儿给你们换换班。奶妈是不能熬夜的，不能回奶了，我宝贝孙子可没奶吃了。”
我望着婆婆眼底那一片乌青，心里很是感动，便劝道，“我知道您考虑周到，可您忘了吗？家里还有三个老人呢！特别是舅婆，事情发生得突然，她现在还不知被吓成什么样儿呢！”
婆婆神色一变，马上改口道，“还真是！我怎么忘了这一茬！明凯，你赶紧载我回去吧，明天再过来好了。咱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媳妇添乱。”
公公拉了一把急急忙忙往外走的婆婆，“你慢些！方才我已打电话回去了，问题不大。”
“你可能不知道，你舅婆那个人其实很死脑筋的，鸣哥儿等于是间接被她伤了，如果没人开解她，她这会儿怕是愧疚得要死呢……”
婆婆边说着边往外走得飞快，差点把杵在门口的乔莫给撞上了。“乔莫，你不进去杵在这儿干嘛？”
乔莫苦涩地道，“我进去也看不见孩子，就别去添堵了吧。”语气是全所未有的沮丧、落寞。
我听了心里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抽。
婆婆或许是第一次听乔莫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她明显愣了愣。不过，知子莫若母，她把这话儿给心里绕几圈，便明白乔莫的心思了。
而后心疼地道，“傻小子！小久受伤，不要说你了，我们谁也帮不上忙，还不是干等着让医生给治好？你说得好像孩子等着你救似的。看不到儿子怎么了？难道你不会摸摸他的小手小腿、哄哄他吗？”
婆婆唠叨完，却见乔莫是心不在焉，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便叹了口气，“罢了，你在这儿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回家休息休息吧，公司还靠你爷俩撑着呢！”
乔莫淡淡的道，“您和爸先回吧，我在这儿陪陪他。”
我此时心里是极致怨恨乔莫的，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他，于是垂着眼帘道，“你在这儿有什么用呢？药水没了，你看得见吗？小久饿了，你喂得了他吗？要给小久换药了，你能帮的上忙吗？”
这话儿一出口，病房里的人全部都呆住了。
婆婆不敢置信地瞪视着我，怒声道，“陈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说完这一番话，我的心非但没有一丝痛快，反而钝钝的痛，特别是看到乔莫脸色更白了几分，我是后悔不迭。
可想起乔莫对小久的心狠，我又反而觉得这一番话其实算是客气的了。
我的心思百转千回，沉默了半秒，才无力地道，“我说错话了，对不住。婆婆你们先回去吧。”
婆婆也以为我是受了打击的缘故，并没有责怪我，反而细细叮嘱道，“如今小久没什么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趁着他这儿睡着，你快点眯一会儿，不然等他醒来，伤口疼得他怕是要闹一个晚上呢。”
我耐心地一一应下，婆婆仍不放心地道，“如果你撑不住，我打发两个佣人来顶班，虽说没你照顾得这么周到，但好歹还能照顾一会儿，让你歇歇……”
婆婆足足唠叨了十来分钟，忽然看了一眼乔莫道，“走吧，跟我回去。”伸手去挽她儿子的胳膊。
乔莫微微闪了开去，叹息声，“妈，你就让我在这儿陪陪他吧。”
婆婆担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和你老婆置气，今天快把她吓坏了，你好好安慰她。”
乔莫点头应下。
待婆婆他们走后，我终于忍无可忍，怒声道，“你滚吧，我不想见到你！”
乔莫不理我，背着双手缓缓走了进来，在离小久的病床几步前站定，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站了许久，在我忍不住要把他推出去时，他却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奶妈上前劝我，“二少奶奶，你别生气了。哪有做父亲的，会不想救自己的儿子呢！我听人家说，直属亲人不能输血的，二少爷他懂医术，也怪不得他拒绝。”
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可乔莫他并不是啊！
奶妈这一番话直戳中我痛处，我忍了一晚上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我伏在她肩头痛哭了起来。又想到会吵到小久，我咬紧下唇，死命的将哭声咽了回去。
可能我的呜咽声听在奶妈耳里更觉得难受，她也忍不住落了泪，可仍不忘拍拍我后背，“不哭，不哭了，眼下小久没事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是了，儿子没事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其他的，一切顺其自然发展吧。
我止了泪，跟奶妈聊了几句。
她忽然奇怪地道，“二少奶奶，我记得您当时离我们都还挺远的，怎么无缘无故会撞到梁妈的？”
小久被刺的那一幕我一直不敢回想，现在听奶妈一提，我不由得细细想了一遍，我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疯了。
我确定以及肯定，当时是有人恶意地推了我一把。
至于是谁，我不自觉地想到褚雅兰那张善于伪装的脸。
“你记得当时离我最近的是谁吗？”我道。
奶妈一听我这么问，立马唬了一跳，“二少奶奶，您该不会怀疑……”余下的话她没说，不过看我脸色，她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顿时被吓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一脸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道，“二少奶奶，这，这不太可能吧，这，是谁这么狠心下毒手，小久还这么小……”
也不怪她，这种肮脏事情一向都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谁会想到，会在自己的身边发生？
这件事情很复杂，也很隐秘，我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只敷衍地道，“算了，你也别往心里去，知道是谁推的又有什么用，现在小久该受的罪也受了。”
我心中却认定了是褚雅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