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泽清上了楼，在门口停住了，看着灯光敞亮的客厅里，齐苏在给小寒剥蒋阿婆刚煮好的茶叶蛋，眼里泪光粼粼，嘴角却是温柔的笑意。眼眶通红的蒋阿婆对小寒说：“小寒乖，叫妈妈。”小寒在齐苏怀里，扬起小脸，甜甜地笑：“妈妈。”
五年来，他第一次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到这个家，也是五年来第一次感到实实在在的幸福。他走进去，坐到齐苏身边，揽着她的肩，齐苏转头对他一笑，看着眼前的她，他还是觉得不大真实，这个他盼了五年的美梦终于实现了，却真的像梦一样让他难以置信。
守岁到凌晨，小寒困了，蒋阿婆带他回房间睡觉了。齐苏与他十指相扣，走到阳台上，拥抱住他，紧贴他的胸膛，柔声问：“我回来了，你开心吗？”
他搂住她的腰，低头嗅她的发香，眼里热泪晶莹：“我当然开心，这五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会遇上什么事，不知道你会变怎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齐苏问：“你有想过我永远不会回来吗？”
他回答：“想过。”
齐苏又问：“如果真是那样，你会怎么办？”
他说：“我会照顾好你妈，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然后一直等下去。”
齐苏放开他，他的双臂依旧环着她的腰，她抬起头看他的眼睛：“明知道等不到，为什么还要等呢？”
他说：“因为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齐苏低头笑了一下，像是苦笑：“你就没想过更好的生活吗？”
“什么样的生活才叫更好的生活呢？我根本想不到。我只会想，我毁了你，我不配得到任何幸福，所以任何惩罚我都接受。”他声音低哑，将内心积压五年的愧疚都告诉她，问她：“齐苏，你能原谅我吗？”
齐苏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对他笑笑：“我回来了，就是原谅你了。”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这是这五年来他最释然的笑容：“那你千万不要再离开我了，没有你，我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生活。”
齐苏点点头，眼里有转瞬即逝的轻蔑，心里想着：你只是太愧疚了罢了。
她说：“可是……我现在精神状况还是很不好……而且，小寒，待我跟陌生人一样，我真的好难受，他一出生，我就抛弃了他，我真可恶，一个做妈妈的竟然连儿子的生日都记不清楚了……你们还说他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可是那个时候我都不在他身边……我都不知道他对牛奶过敏，刚才还差点给他喝了牛奶……我……真的太难受了……”此时她是真的难过，声音哽咽起来。
他心疼地望着她，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分：“齐苏，不要这样，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他才五岁，你只是离开他五年而已，等他长大成人还要好多年呢，你还有好长的时间去了解他去陪他。”
她抹干眼泪，自言自语般：“是啊，我还有好长的时间。”
两人站在阳台上望外看，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午夜，灯火辉煌，家家户户烟火盛放。
他想起来周离，说道：“哦，对了，我买东西回来时在楼下看到了周离……”
她听到他提起这个名字，心里顿时有了点警惕，尽量维持着外表的娴静：“啊？她怎么了？”
他有点疑惑的样子：“我看到她一个人在楼下的凉亭里喝酒，你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喝那么多酒呢？大半夜的，还是除夕，怎么不在家里过年呢？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啊？”他想现在的女孩子无非是跟家里闹矛盾了才会这样。
齐苏皱起了眉头：“她父母今年不回来过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她一个人呆在亲戚家的房子里，或许真的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吧，大过年的，她肯定是觉得孤单了。”说完又补上一句：“她本就是咋咋呼呼的，没个学生样，喝酒什么的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的吧。”
听她这样说周离，他觉得有点怪怪的，有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就选择相信她，潜意识里就认为周离是一个家庭不幸福的问题少女。
齐苏问他：“你跟她说话了？”
章泽清说：“是啊。看她挺奇怪的，就去看了下，毕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嘛，说了她两句。她还帮了你收留了你，我跟她道了声谢……”
齐苏有点紧张，追问：“那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想了想：“可能是真的喝醉了吧，说的话乱七八糟的，我没听懂，只听她一直说她不想我谢谢她。”轻描淡写的话说完，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周离回头望他的那一眼，还有那一刻绽放的漫天烟火。
齐苏的脸色变得阴沉，他问：“怎么了？”
她反应过来，注意到自己刚才差点失态，解释说：“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喝酒，能安全回家吗？”
章泽清宽慰她：“应该没事吧，她好像不是很醉，还自己拦了出租车，我看着她上车的，挺清醒的样子，你不用担心。”话虽然这样说，其实他这时也有了一些放心不下，想了想，说：“要不你现在打个电话给她确认一样？”
齐苏转过了身，不看他：“可是我没有她的电话呀。”
他说：“好吧。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齐苏点点头，装作闲聊，问：“她是你班里的学生吗？”
章泽清回答：“不是，她和唐微余思一样，是十九班的。”
她又问：“那你有给她上过课吗？”
“没有，直到那次她在楼下帮了你，我才听说她，挺特别的一个女孩子。诶，真是没想到那时候你已经回来了……”
齐苏说：“是啊，本来已经到楼下了，结果突然发病，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我妈都没认出我来，还赶我走，现在她知道了那是我，心里肯定难受……”
他揽过她的肩：“没事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你很快就会康复的。”
他看着外面的世界，说：“齐苏，新的一年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