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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西门和苏晖随行,还有几百名侍卫,浩浩荡荡的直奔终南山,不过月余就到了终南山外,安芸熙让人递了帖子,只带着西门和苏晖上了山。

此时已是秋天,满山红叶似火,热烈的扑面而来,远处瀑布垂挂在山间,哗哗的落水声传出了很远,在山间回荡。小鸟在山林间穿梭,发出啾啾的鸣叫声,清脆悦耳。

马上就能见到梁欢,安芸熙的心情很好,觉得眼前的美景简直如人间仙境,飘飘然的几欲乘风归去。

到了南山书院中,安芸熙进了院中等候,苏晖和西门不能进入书院,便守在门外。

书院中有一颗年代久远的银杏树,树冠庞大,金黄色的树叶落了一地,好似铺上了一层耀眼的黄金一般。山风徐来,树叶随风沙沙做响,落叶如雨,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来。

安芸熙伸手接住了一片树叶,还未细看,只听到身后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母亲。”

安芸熙霍然回头,身后的孩子大约六七岁,脸孔白净俊朗,五官精致,眉宇间英气逼人。他小小年纪,身穿着儒衫,头发也梳理成童子的模样,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又是一副文质彬彬的童生模样,却是亦文亦武,气质非凡。

安芸熙只看了一眼,眼泪便忍不住汹涌而出,面前的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眉宇间和梁隆意却十分相象。

可此时她已顾不得了,快步跑了过去,蹲下身子紧紧抱住了他。那孩子骤然被她抱住,还有些拘禁,半响才试探的伸出小手搂住了她的脖子。虽然极力装作小大人的样子,可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母亲,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安芸熙为他擦拭着小脸上的泪珠,一边含泪道:“对不起,长欢,对不起,是母亲不好,竟然托了这么久。长欢,母亲也很想你,也想早点来接你,可是……不管什么原因,都是母亲的错,以后我一定会陪着长欢的身边,再不离开你。”

梁欢抽抽搭搭的道:“母亲要说话算数,以后再不要把我抛下。”

安芸熙重重地点了点头,擦干净梁欢的脸,才含泪笑着问道:“长欢怎么知道我就是母亲。”

“我见过母亲的画像,画中,母亲就是这样在接空中的落叶,和刚才一模一样。”

“画像,什么画像?”

梁欢拉住了她的手道:“母亲,你跟我来,我师傅的书房中有很多你的画像。”

母子刚刚相见,安芸熙自然是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就任他拉着,一起走到了内院。

书房很大,四面都是一扇扇窗户,此时因为山上有风,窗户都关闭了起来,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安芸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和梁欢一起走了进去,空旷的书房里面是一排排的画卷,一眼望不到边。每张画卷上画的都是她,有在安庄河边偷偷钓鱼的样子,那时她才十一岁,小小的她,拿着鱼竿,笑眯眯的看着钓上里的鱼。

还有她及笄时一袭蓝色纱裙,飘然若仙,还有她站在无边无际的桂花林中,满脸戒备的样子。还有在京城断桥前的大雨中,她满身是血是模样。还有她一身男装站在浒涧峡的悬崖前,狂风吹拂着她的衣衫,猎猎飞舞。

书房中大约有几百张画像,每一张上面都是她,形态各异,几乎记录着她一生的点点滴滴。

越看安芸熙的身子越凉,最后连心都沉入谷底,若不是梁欢拉着她,她恐怕一步都走不动了。

安芸熙的面前变得迷茫朦胧,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机械的跟随着梁欢穿过书画,走到了书房的尽头。

书房的尽头是一个宽大的高台,矮几前有一辆精致华美的轮椅,上面坐着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他正垂首在书案上作画,一缕乌黑的头发,因为他的动作而垂在胸前,衬得他的脸更加的俊美。即便他坐在轮椅上,但那绝世无双的风华还是动人心魄。

安芸熙觉得自己简直已无法呼吸,若不是身边还有梁欢在支撑着她,她几乎都要昏过去。

听到脚步声,那人放下了手中的笔,缓缓抬起了头,凝视着她,微微笑道:“芸熙,你来了。”

听到那清越的声音,安芸熙顿时就流下泪来,泪眼模糊中,她看到梁欢松开了手,走到那男子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师傅,您算的真准,您说母亲今天会来看我,她真的来了。”

那人温和的轻轻揉了揉梁欢的头发,温柔的笑道:“长欢等了这么多年,母亲终于来看你了,是不是很高兴。”

梁欢回头高兴的看了看安芸熙,一边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人的声音更加的柔和:“昨天师傅给你布置的课业可曾做好。”

梁欢挺起小胸脯,仰首道:“弟子都会背了。”说完,就流利的背诵了一篇文章,却是四书五经里的。

梁欢还不足七岁,若是寻常的孩子读的应该是幼学琼林和增广贤文,可他现在学习的竟然是更加深奥的四书五经。而且背的这么流畅,自然是领略了其中的涵义,才能这样流畅的背诵而出。

梁欢背诵完,就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期盼的看着安芸熙,安芸熙自然看的明白,那是一个孩子在期盼母亲的夸奖。

安芸熙抬起沉重的脚步,缓缓走了过去,她想笑着鼓励梁欢的,可是脸颊上的肌肉都僵硬的挤不出丝毫的表情:“梁欢真棒,这么小就能背出四书五经了。”

那人如玉的手轻轻抚摸着梁欢的头,笑道:“长欢很聪明。”

梁欢骄傲地挺起胸膛道:“江鸿大师说是师傅教的好。”

“长欢背诵的很好,去玩吧。”

梁欢欢呼了一声就想要跑出去,可是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向安芸熙,刚刚见到自己的母亲,他有些舍不得。

安芸熙终于勉强能笑了笑:“长欢先去玩,一会母亲去找你,我……我和你师傅说几句话就去。”

得到了母亲的承诺,梁欢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那人拿出一个玉杯,给她倒了茶水,放在自己对面的桌子上,一边柔声道:“芸熙,坐。”

安芸熙只看得见他的嘴在蠕动,却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但身子却本能的依言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的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发白,她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腿,现在是秋天,可是他的腿上却搭着厚重的狐裘。大腿上还放着一个紫金暖炉,可他还是有些畏冷,身旁还放着两个炭炉。

那人端起茶杯轻允了一口,他的心情似乎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白皙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一口茶没有喝完,他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安芸熙慌忙起身,接过了他手中的茶杯放在一边,还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厚重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那人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安芸熙也罕见的没有挣扎拒绝,只颤声道:“姬雲……”

那在浒涧峡身受重伤,被群狼围困,已必死无疑的人,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怎不让她心慌意乱。

姬雲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芸熙,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安芸熙呆滞的点了点头,她现在震惊的已不知该如何是好,姬雲用力一拉,安芸熙站立不稳,跌落在他的怀中。紫金暖炉掉在地上,盖子翻开,里面的炭火洒在地板上,火红的焦炭烧灼着木质的地板,可是两人现在都已无暇顾及。

安芸熙又惊又怕,根本不敢拒绝,只是用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可是姬雲也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

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姬雲不由温柔的含笑道:“芸熙,你在怕我,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你,你为什么还会这样怕我。”

姬雲几次三番的相救,的确从没有害过她,可是安芸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原来姬雲活着,那她的部署岂非全部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只是没有戳穿她而已。当时她被连茹折磨,而梁隆意又另娶了姚天蓉,她伤心欲绝,如果当时她跟着高淦来到终南山,那她是不是又落在了姬雲的手上。

可是即便她没有中计,现在梁欢在他的手上,她又能怎样。他抚养了梁欢这么多年年,又亲自教导,对于梁欢来说,他可能是最亲近的人。想到此,安芸熙只觉得浑身冰凉,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姬雲握着她的手微微笑道:“芸熙,你怎么比我还冷,手那么凉。”

安芸熙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她如此轻微的动作,姬雲似乎都承受不住,痛呼了一声,放开了手,安芸熙挣开了他,就慌忙站起了身,却看见姬雲双眉紧皱的捂着自己的腿,俊美的脸上出了一层冷汗。

“你的腿怎么了?”

姬雲强笑道:“没事。”他明明疼的冷汗都出来了,却还是强撑着,不想让她难过。

可是安芸熙又怎能不明白,在浒涧峡,他的腿被野狼咬伤,即便他侥幸逃脱了,可是他的腿终究是残了。她俯视着他,这个多情又无情的男子,心中不知是悲是喜,百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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