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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兽皮

因为尹娘救了三皇子的缘故,皇家借机亲近神族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皇家不断地派人来感谢。而冗景则是将人拒之门外。照平常而言,这也无事,可谁知道那三皇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有眼色的人,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以为,尹娘不见他,是因为诚意不够,立刻独揽了接触神族的权利,然后每日金银往神宫送。而神宫又不缺这些东西,他又开始搜罗民间的能工巧匠,打造金银珠宝,玉石明器来送给尹娘。

可尹娘的一心都扑在冗景身上,对皇族的人没兴趣,虽然知道外面一直有个三皇子遣人送东西来,却一直未起好奇心。更是给了皇家不少的闭门羹。

哪料三皇子越挫越勇,最后,只要是能找到的奇珍异宝,他都用来求爱,就差最后在神宫门口摆个市场了。

“师傅师傅!秋穑总说,我到待嫁的年纪了,师傅会不会娶我啊?”

“师傅师傅!巧儿说新娘子都会穿红衣裳,我每天都穿着红衣裳,是不是就嫁给师傅了?”

“师傅师傅!我们要不要喝点酒?成亲都要喝酒的!”

难得的休息的时候,尹娘被秋穑和巧儿有意无意间灌输了各种婚庆风俗,有些流程甚至冗景都没听过。

而且,不仅如此,就连房中术也给尹娘恶补了一大堆。尹娘前两天还会不好意思,但两天后,她和冗景单处的时候再没了娇羞,反而主动得直往冗景身上扑。

若不是冗景还有原则,尹娘怕早已成了房内人了。

“婚事暂且不急,本尊自会叫人去准备。”冗景倒也不烦,自斟了盏茶,抿了一口。

尹娘听到这回答,眯眼笑了笑,这才坐回到椅子上,蜷起双腿,将脑袋搁在手臂上,笑得正甜:“等那个时候,我就能真正变成师傅的女人了。”

“真是不害臊。”冗景嘴上教训,眼底却尽是温柔。

从第一次相见到现在,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像个人。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怯生生的。

闲得无事,尹娘将随手摘来的花别到了冗景的头上。冗景不恼,凭他搞怪。可不论她怎么摆弄这花,依旧没办法破坏冗景的美感。

“师傅,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就生的比女人还漂亮呢?”尹娘叹了口气,撑着脑袋望着冗景。

她自诩貌美,可在冗景面前,却也逊色许多。冗景抬手取下了发间的红花,反手别在了尹娘发上。刮了下她的鼻子,并未多言。

风拂过,岁月静好,时间仿佛定格。他眼里只有她,她眼里也只映着他。

只是,越美好的,越容易被打破。很快便有不和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冗景大人!尹娘!”秋穑一面朝两人所在的地方跑来,一面振臂高呼,“三皇子,三皇子他又来了!”

“有什么可慌张的,像平日一样回了他就是。”冗景不满被打扰,转头皱眉看着秋穑。

秋穑喘息站定,行了个礼:“这次,这次三皇子送了块兽皮来,说是神山后山上猎来的,是……是块白豹的皮……”

话音未落,尹娘已经站了起来。冗景来不及阻拦,尹娘已经冲了出去。

冗景也立刻起身,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秋穑,鼻子里轻哼一声,也跟着往正殿去。

秋穑在神宫之中权利不小。如果没有她的允许,三皇子不可能进来。至于尹娘和豹子,那也是鲜有人知的事情。

思索之间,尹娘和冗景已经一前一后到了前殿。果然,三皇子已经坐在正殿里等着了,他面前的茶盏不知道被续了多少杯。

见到尹娘来,三皇子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对着尹娘作揖:“姑娘,别来无恙。”

“兽皮呢?”

三皇子的身份比尹娘要尊贵许多,他本不用为尹娘作揖行礼,可现在他眉宇带着情谊,说话客气甚至故作谦卑,不用想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尹娘却一点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直接去找三皇子带来的礼物。

三皇子一见她这样子,以为自己终于是敲开了伊人的心扉,立刻一喊下人,让人将那块兽皮带上来。

下人用托盘将兽皮呈上来,尹娘并没有在三皇子的意料之内伸手去轻轻触摸感受兽皮的柔软,而是一把就将兽皮抓了起来,左右摆弄,似乎在找什么。

“不瞒姑娘说,在下不会别的,但打猎捕兽却是在小时候就随着父皇练出来的。若是姑娘喜欢这些,在下下次可以为姑娘带一只白虎骨簪来……”

“你给我闭嘴!”

三皇子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尹娘转头一声怒喝,怒不可遏的双眸对上三皇子的眼神,让他瞬间吓得打了个寒颤。

“姑娘,在下……”

“大白……”尹娘忽然手一抖,兽皮掉落在地,就见面朝天的白色豹皮上有一块淡淡的鹅黄色。尹娘记得很清楚,那是又一次白豹受伤,她用了草药留下的痕迹。那草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将白豹身上那一块的皮毛给染了色,就是后来长出来的也是略带鹅黄的软毛。

尹娘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双腿发软往地上跪去。

后来的冗景一见情况不妙,一抬手,一道墨绸自袖中飞出,接住了要跪在地上的尹娘,他手腕一收,墨绸揽着尹娘的腰就将尹娘拽回到了自己的怀里。

冗景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就见她双眼失身,双唇发白,发着抖,似乎有什么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送三皇子去西暖阁。”

话落,冗景已经抱着人大跨步走到了殿后去。三皇子则是不明所以的被人给请出了正殿,带往西厢阁。

其实这神山上虽有灵兽,也有不少野兽,可白豹却是极其稀有,因为这里的气候根本就不怎么适合白豹的生存。其实只要秋穑说是白豹的兽皮,就知道,三皇子到底猎到了什么。

殿后是一间寝室,冗景将尹娘放到了榻上,抬手一把拍在了尹娘的背上,运气招魂,一下让尹娘回了神。

“师傅……师傅!皇家的都是坏人……都是坏人!大白死了,大白死了!”尹娘眼泪如雨般掉下来。

她从记事开始,身边就只有那只白色的豹子,那只豹子的存在就相当于是母亲,现在自己的母亲死了,皮毛还被人从尸体上扒下来送到面前,制成衣服,换做是谁都受不了。

冗景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出言安慰,只是将尹娘搂进怀里。他能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渐渐湿了,她呜咽声不止,一直砸在自己心头。

这一瞬间,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十年前她缩在自己怀里哭的那个晚上。冗景一瞬间的晃神,他忽然想到了百年之前,神族满门英烈,只剩他一人跪在众多的棺椁旁边,守灵,烧纸,做法,最后看着棺椁下葬……

“别哭了,我的五脏都碎了。”冗景闭上眼睛,将鼻尖抵在尹娘的发心上,嗅着她发间的花香,鼻尖有些发酸。

“大人,三皇子正在西暖阁闹腾,您要不要去看看?”秋穑很不是时候的进来,小声回禀冗景。

冗景一挥手,示意她没事出去,秋穑这才又点头,心下却为难这下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尹娘才终于止住了哭声,冗景再低下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哭累睡了过去。冗景将人安置好,招来了巧儿伺候,自己则是转身出门,去了西暖阁。

这一出门,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秋穑一直守在西暖阁的门口,见到冗景来了,立刻将人请进去,就见三皇子正气呼呼的坐在正殿里,茶杯早被他摔了个稀巴烂:“怎么,你们神宫就是这规矩?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本王做错了什么,你们居然敢将本王关起来!小心本王现在就砍了你们!”

冗景站在门口,看到屋子里的景象,本来就不舒畅的心情瞬间更郁闷,哼了一声,也没和三皇子打照面,转身又走了。

秋穑看着情形就知道,看样子今夜三皇子是要在这里住下过夜了。

那块惹了祸的豹皮已经被下人收了起来,冗景命人将兽皮送去了祠堂。冗景也没再回去看尹娘,而是也去了祠堂。

那里是整个神宫最安静的地方,也是冗景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他知道现在自己最应该去的还是尹娘的身边,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想起来的过去,促使他往祠堂去,除了祠堂,再没有别的地方能让他静下心,让他能更好的面对自我。

往祠堂走时,只有他一个人。他是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到祠堂的,他只觉得脑袋一阵又一阵的发昏,百年前的种种从脑海深处涌出来,仿佛要将他的脑子整个撕开。

直到了祠堂门口,推开厚重的木门,浓郁的高香味钻入鼻腔,呛得他咳嗽,才终于让脑子里的那些噩梦消散而去。

他又一次跪在众多的碑位前,看着那些碑,他百年来头一次有了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有些迷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迷茫什么。

似乎有什么被打破了,而且,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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