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孔雀殇

兰陵王府里，她轻按着膝骨，刺骨的疼痛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脑子里想的都是宇文邕，突然想起他，心里隐隐作痛。她咬咬牙，不去在想其他，一阵闷声轻叩，她看着门外的黑影，问道“是谁？”兰陵王开口道“你睡下了吗？”她起身穿好衣裳，踱步道门前，兰陵王看着她，她让开一条道，兰陵王走进里屋坐下，说道“你今日受伤，我担心你膝骨有损，特地送来镇骨散。”她微微一笑，说道“多谢王爷挂念，这伤是老毛病了，用再好的药，也怕是好不了了。”兰陵王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说道“好歹也用些吧，总是会有些作用的。”她点点头，接过兰陵王手里的药。

兰陵王说道“那你先歇着，我回去了。”她点点头，兰陵王起身离开，她正欲起身相送，兰陵王只道“你腿脚不便就歇着吧。”说完离开，帮她带上了门。她看着手里的药散，微微一笑，心却更疼了。兰陵王让她想到了宇文护和宇文直，不知道这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看着窗外的皎月，她的思念却更深了。

自打她离开宫里，宇文邕就更少踏进后宫了，似乎后宫没有了她，便在也不存在了一样。太后见宇文邕极少踏入后宫，又担心子嗣稀少，不断的让宫里给宇文邕提示。宇文邕因着太后的关系，偶尔到后宫一趟。

冷清秋跟在宇文邕的身边伺候着，这让宇文邕更加的思念她。宇文邕偶尔也会和冷清秋说说话，话里从来不会忘记提到她。冷清秋总是告诉宇文邕“皇上，娘娘就是太爱着您，才会把自己逼成这样的。”宇文邕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何尝不是也爱着她呢，只可惜，她是宇文护的义女。偏偏是因为这样，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的恶劣。宇文邕有时候真想抛开一切的去爱她，可是又不敢拿这天下去赌，能做的只有把她留在身边，不管用尽什么手段，只是宇文邕不曾想过，她会走。想到这里，宇文邕的心隐隐作痛。回想和她在一起的一切，似乎真的对她没有半点的温存，她最后会走，也是自己逼的。宇文邕不愿意在去回想，心里也开始烦躁起来。

此时内侍局的人来问宇文邕今晚去哪里下榻，宇文邕想也不想的道“鸾凤殿。”内侍局的人一惊，弱弱的说道“皇上，您忘记了，鸾凤殿被你封了。”宇文邕这才如梦初醒，点点头道“罢了，今晚哪也不去了。”内侍局的人见宇文邕神情黯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离去。冷清秋端来茶水，见到宇文邕的样子有些颓然，只道“皇上，您又想起娘娘了？”却不想宇文邕勃然大怒，一举将茶盏打翻，说道“谁告诉你朕在想那个贱妇？”冷清秋不免被宇文邕吓得一惊，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宇文邕道“滚出去。”冷清秋道是，不敢多做停留，只能快速离开。

冷清秋离开后，整个宫里只剩下宇文邕一人，这时候他才敢开始想她。回想她的笑，她的好，她的一切，只是伊人已不再，独留君思念。宇文邕看着放在那里很久的琴，轻轻的抚了起来。不知怎么的，越是想着她，弹奏的曲子就越是哀伤。宇文邕清楚的记得她喜欢弹奏孔雀殇，只是不知道何时自己也学会了这首曲子。宇文邕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啊硕。”宇文邕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落下，宇文邕喃喃自语的说道“啊硕，原来朕也会为你落泪。”宇文邕嘲笑着自己。

她看着屋外的月亮，心里突然一紧，好似听到远方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却不想那人会是宇文邕吧。毕竟她和宇文邕，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感情，至少一直以来，只有她在不停的付出，而宇文邕给她的只有伤害，不断的伤害。想到这里，她不由的轻叹一口气，关上窗子安歇去了。

她的膝骨受了伤，不能随兰陵王再一同练兵习武，只好在兰陵王府里休息几日。兰陵王担心她无聊烦闷，特让人送来书籍和棋盘，还有她最爱的琴。兰陵王的贴心，让她心头一暖，许久没有弹琴，她轻抚琴弦，一抹笑意从嘴角上扬。看着这琴，似乎是把古琴，她仔细的观看着，这正是焦尾。焦尾”是东汉著名文学家、音乐家蔡邕亲手制作的一张琴。蔡邕在“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时，曾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一张七弦琴，果然声音不凡。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为“焦尾”。“焦尾”以它悦耳的音色和特有的制法闻名四海。

汉末，蔡邕惨遭杀害后，“焦尾”琴仍完好地保存在皇家内库之中。三百多年后，齐明帝在位时，为了欣赏古琴高手王促雄的超人琴艺，特命人取出存放多年的“焦尾”琴，给王仲雄演奏。王仲雄连续弹奏了五日，并即兴创作了《懊恼曲》献给明帝。

她随性即弹，一曲孔雀殇听得人心发凉不免悲伤。她轻轻挑动的手指，幽婉的琴声，哀怨的曲调。都让人心里不免一紧，兰陵王此时听得曲子，往她卧室走来，兰陵王在屋外听得清楚，能够感觉到她曾经的悲伤，突然琴声止，兰陵王轻叩门窗道“我可以进来吗？”她起身开门，对着兰陵王一笑，兰陵王心疼的看着她道“为何会弹奏出这么悲伤的曲子？你是受了多少的磨难。”她只是一笑，道“实不相瞒，这是我义父所授。”兰陵王看着她，无奈的说道“这是什么曲子？”她答“孔雀殇。”兰陵王听得叹一口气，道“这首曲子的确是很殇，只是你义父身为大冢宰，呼风唤雨。怎么会弹这么悲伤的曲子？”她道“即便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里也有他的伤，怕是为了情字吧。”兰陵王道“许是吧，多少英雄好汉，最终难过情关。”

兰陵王坐到琴桌上，手指轻轻的一弹，试了一下音律，道“果然是把好琴。”说着弹奏起来，她静静的听着，是孔雀东南飞。一曲毕，兰陵王说道“同是哀伤的曲子，孔雀东南飞怕是要比你的孔雀殇好多了。”她微微一笑，只道“都是哀伤的曲子，都有悲伤的故事，只是弹奏的人，是否伤的够深，才是能否将这曲子弹出哀怨的曲调的重要罢了。”兰陵王点点头，道“这曲子，是我奶娘教我的。”她看着兰陵王，二人相视一笑。她说道“你一朝的王爷，皇亲贵胄，也同样有着无奈和悲哀。”兰陵王看着她，思绪被打乱，心里有些心疼，究竟宇文邕是怎么对她，才能让她将孔雀殇弹得如此的悲哀。

她看着兰陵王若有所思，也不打扰，兰陵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道“这孔雀殇背后有什么故事吗？”她想了想说道“义父说，这首曲子是他写给心爱的女子的。”她顿了顿说道“义父也不曾告诉我太多，我只知道她是我义父少年时最爱的女子。义父说，她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死，所以才会对她念念不忘吧。我只知道，每次提到她，义父总是若有所思，看着我的时候，义父仿佛是在透着我看她。”

兰陵王点点头，道“那个女子必然如你一般聪慧可人，才会让你义父这么念念不忘。”她道“许是吧，所以我义父才会如此怜惜我。我很想知道她是怎样的女子，才会让我义父念其一生，至今不忘。”兰陵王道“也许正如你猜想的这般。”她扯起一抹苦笑，道“那我岂不是太哀怜了，本是最疼惜我的人，却也让我当了别人的影子了。”兰陵王听着她话语间淡淡的醋意，笑了起来。

她瞥了兰陵王一眼，不在说什么，兰陵王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只好扯开话题问道“这曲子的词儿是怎样幽怨呢？”她道“明月望，你我在天涯的两端。今生看，人世太多的离愁苦短。曾许诺你的一世情长，却等不及你到我身旁。细细回想，孔雀开屏你赞许的好看，可知孔雀独自开屏的孤单。孔雀殇，你不曾想过的孤单，开屏一世只为博你红颜一笑的黯然。什么时候能够在让你来到我身旁，默默为你写下孔雀殇，只愿你能听见回到我身边。”兰陵王看着她，问道“那个女子叫孔雀？”她听得一声嗤笑，道“许是吧，也可能是她喜欢孔雀吧。”兰陵王道“这么哀怨的曲子，想必她对你义父定是很重要。”她点点头，没有说话，想到了宇文护每次弹奏这首曲子，眼里总是会有泪花，每次她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宇文护总是会盯着她看很久，似乎真的是透过她在看着谁，可能真的是那个女子呢。想起宇文护，她总是能够很安心的笑起来。

那天兰陵王教了她孔雀东南飞，她会一些曲调，只是以前习惯了宇文护教的孔雀殇，突然弹奏别的曲子，有些怪异罢了，但是很快也学会了，兰陵王说“我喜欢这首曲子，同样是悲伤的曲调，却不会让人心里一紧。”从那以后她便记下了，这首是兰陵王喜欢的曲子，所以她努力的弹奏着，只希望下次再弹琴的时候，他能够听见她弹奏的孔雀东南飞。想到这里，她的心里突然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