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被他一抓,登时心漏跳了一拍。脸似乎也比方才更加的滚烫了。
姜烜将我的手抓着放进被子里,道,“你才好些,不宜将再受寒。你给我探过温度,也该我探一探你的了。”
说罢,他的手便探上了我的额头。姜烜皱眉,道,“这额头怎么还这般烫?”
分明是方才因为脸红才烫的,我忙道,“这药材刚喝下,自然要过会儿才能有效,九皇子不必担心。”
“当真如此?”
“嗯,自然是!”
姜烜定定的看着我,那眼神似是有些贪婪。我被他看到的有些不自在,想来昨晚救他一事,已经被他当成了我的对他的情意,怕是解释不清楚了。
罢了,不解释便不解释吧。如此藏着掖着也是累。何况,爱哪有不自私的,他若是知道了,也好!
被他看得不自在,我便道,“九皇子,你也刚用药,知道让奴才不要再受凉,自己就穿了中衣坐在此处就不怕受凉?”
“可我总想离你近一些,远了,怕你也更远了。”
姜烜柔柔的说着,在我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道,“九皇子说笑,奴才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赌赢了这一局,让奴才现在远离,也该问问奴才乐不乐意啊!”
姜烜轻笑一声,却又咳了起来。
我掀起本子就在床上跪了下来,“奴才恳请九皇子赶紧回去躺着。”
“小萧子,你也给本皇子好好躺着。”姜烜低吼道。
“奴才这就躺着,九皇子也赶紧回去躺着。”我说着,麻溜的钻进被子躺好。
姜烜看我一眼,也终于回去躺好。
“小萧子!”
“奴才在!”
“以后不要再做那样的傻事。”
“嗯?”
“本皇子的命固然重要,可本皇子也决不允许你搭上自己的命。”
我心下感动,面上却道,“奴才救了九皇子,便觉得奴才的命也是值钱的。”
“你存心的是不是?”
“九皇子放心,奴才的命是九皇子的,九皇子不让奴才拿走,奴才就绝不拿走!”
姜烜沉默良久不言。
我想起那日皇后的话,不由的想提醒姜烜,道,“九皇子,其实当日娘娘出事,奴才听到了一些话,皇后她……”
“她不会放过我。”
姜烜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我一惊,微微抬起头看向姜烜。
那帐幔微微下垂,挡住了姜烜的脸,我并不能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杀母妃不过是除却后宫一个与她争宠的女子,可这后宫的妃嫔又岂是她能杀的尽的?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替三哥铺路,扫清这路上的一切障碍罢了。”
听到姜烜说出这样的话,我有些震惊。我依旧看不到姜烜的表情,可总觉得这番话说出来,此时姜烜该是多么冷漠的表情。他终于直接说出皇后与姜允了。
“既然九皇子都已经知道,那九皇子有何打算?”
姜烜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道,“以前是我不够清醒,太多单纯,总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而这么多年的忍让与默许,才造就了今日母妃的悲剧。这一切犹如当头一棒,终于让我清醒过来。从今日起,我便应该做我该做的事情,不再忍让任何人。小萧子,此事你不要再多过问,我自有主张。”
姜烜一向就有谋略,且文武双全,他若有了盘算,姜允和皇后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可是如今,姜烜没有了张碧彤,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依附。而看姜允,一来有太子的身份,二来由皇后身后龚家的支持,姜烜倘若与他斗,无疑是以卵击石。姜烜若真的要脱颖而出,又要替张碧彤报仇,这条路必然十分艰难。
我道,“九皇子,奴才不过问那些事情。奴才只是个奴才,那些事情也不太懂。但倘若九皇子用得上奴才,奴才一定会竭尽全力。这主子之间的许多事情,其实大多时候离不开我们这些奴才。”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不论何时,其实你都站在我身边。只是小萧子,本皇子绝不会再拿你的命去冒险。”
“九皇子……”
“不必说了。太医交代我,用完药,要歇息。”
“嗻!”
古太医不愧是太医院里最德高望重的太医,早晚用了两服药,我身体便觉得有了力气。我总觉得在这里与姜烜共处一室,实在不合理。嘉琳不说,若是被旁人撞见,又会落人话柄。此时皇后一定是盯紧了这边,姜烜不能因为我有什么闪失。
趁着姜烜睡着,我便偷偷爬了起来,结果出去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嘉琳。
“奴才见过夫人。”
嘉琳一看我,不由问道,“小萧子,你这是要去哪里?这外头天寒,你身子才刚好一会儿,可不能乱跑。”
我道,“奴才想回凌波殿去。”
“什么?”嘉琳忙将我拉到一边,问道,“可是宫里头谁让你受委屈了?怎么好好的还要回去?”
我道,“夫人的事情奴才已经办妥了。奴才在九皇子书房中多有不妥,所以奴才还是回原来的地方去,倘若日后敬事房另有安排,奴才再过去。”
嘉琳道,“你忘了皇上的圣旨了?那可是已经把你调到宫中来伺候了?你现在无缘无故的回凌波殿,可是抗旨啊!”
“奴才……”
“何况你身子没好,我就这么让你走了,那我成了什么人?那也太没道义了。你考虑的问题,我也考虑到了。九皇子一旦好起来,自然是要进出走动的,这要是被看见必然不好。这样,我让芳儿给你安排一个屋子,你就在那里歇着吧。”
“奴才……”
“好了,不要多说了。你也知道殿下的脾气,这样的安排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想想也是,免得就能听到姜烜的低吼:小萧子,你胆敢违抗本皇子的命令!?
“这是给殿下送去的晚膳,殿下醒了吗?”
我道,“九皇子还在睡着,不过也该醒了。那奴才就先跟着芳儿姑娘退下,夫人去陪九皇子用晚膳吧。”
“好!”
芳儿有些不情愿的带着我走时,又听嘉琳道,“芳儿,待屋子安排妥当之后,你带着小萧子去厨房吃些东西。”
“是,夫人!”
我被芳儿带到了一间屋子,芳儿随意的一指,语气极为不耐烦,“你以后就在这住着了。不过你也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救了九皇子,就能在宫里为所欲为。这宫里头,除了九皇子,还有夫人,除了夫人,还有……”
“还有芳儿姑娘!”我顺着她的话,道,“小的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以后一定多听芳儿姑娘的教诲。”
芳儿却不领情,道,“你少用这些花言巧语来糊弄好。夫人好糊弄,我可不好糊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在彤娘娘那里已经前途结束了,现在又来巴结九皇子么!”
我有些想笑,却又忍住了没笑。
“好了,夫人交代了要让你吃饭,别说我不给你饭吃,跟我来吧。你这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嗯,有劳芳儿姑娘了。”
等到吃完,芳儿便道,“你吃完就回去歇着吧。你还在生病,也不宜多走动。九皇子那里,有我和夫人照顾就行了。”
说了半天,还是怕我抢了她和嘉琳的风头。她这份心思我也能理解,于是也没多说,便道,“那小的就先回屋歇着了。辛苦芳儿姑娘了。”
可是我刚走出小厨房,就看到一个太监匆匆跑来。
“可是夫人和九皇子那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我这就过去……”芳儿忙道。
那小太监喘了口气,便道,“是有急事,可不是来找你的,是找小萧子。”
“小萧子?”芳儿看了看我。
“没时间解释了,九皇子在发脾气了。小萧子,你赶紧随我的走一趟!”
我不知道姜烜出了什么事,当下也不敢耽误,赶紧随着那小太监一起去了。
到了书房,却也没看到出了什么事,但却看到嘉琳似是红了眼眶。
我跪了下来,小声问道,“奴才见过九皇子,见过夫人。不知道有何吩咐?”
原本姜烜是背对着我的,一听到我说话,便转过身来,问道,“是谁让你擅自做主搬出去的?”
姜烜这话一问,嘉琳便走到门边,遣了那个小太监,又将门关上。
“奴才只是觉得不大合适,何况奴才的病已经好了,不能再赖在九皇子的屋里影响九皇子的休息。”
“本皇子说过这样的话吗?”
“九皇子殿下,就算你没说过,奴才也得这么做。这其中的缘由,奴才不说,九皇子也应该明白。”
姜烜终于不再发脾气,然后对嘉琳说,“这菜已经凉了,你去热一热再端过来。”
“是,殿下!”
等嘉琳退下去之后,我道,“九皇子就算再找不到奴才,也不该对夫人发脾气。夫人这几日担心九皇子,绝对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知道了。方才的确是我一时着急。我以为……”
姜烜一顿。
“我以为你又走了。以为你如同母妃一样,不愿留在我身边。”
姜烜这话说的极为脆弱,这是难得姜烜会展现他脆弱的一面。原本还在为嘉琳叫屈,可这一刻,我又怎么能狠得下心来。
“九皇子放心,除非九皇子不想要小萧子这个奴才,否则小萧子就一定留在九皇子身边。”
“这可是你说的?”
我坚定的点头,“这的确是奴才说的。”
我看到姜烜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知道,张碧彤的事情已经被他压在了心底,就像一直以来他隐忍的一样,他又将更大的一份负担压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已经不再提及张碧彤,也不再说自己难过,也不会在人前展示他的伤悲和脆弱。可我知道,他比谁都要累,比谁都要难过。这一份说不得,不能说,才是他最累的地方。
只要他不嫌弃,我愿意陪着他,哪怕只是以一个奴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