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紫梦殿,我欲要告退,柳云梦却将我留住,道,“萧公公,我有一事相求。”
我惶恐道,“娘娘这话言重了,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柳云梦道,“我知道你素来和羲和比较亲近。此番,我要去劝说羲和,可是这孩子性子倔,我也不知道能否将她劝动。她若同意了,便还能欢欢喜喜的嫁去匈奴。她若不同意,我担心又惹了她父皇不开心,到时候也不知道皇上如何将她送往匈奴那处。所以我想让你陪我一同进去,倘若我劝不住,你也能帮帮我。羲和这孩子,虽然性情活泼,但她亲近的人也不多,我看得出来,她是很喜欢与你一起的。你可否帮我这个忙?”
柳云梦说的没错。现如今,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尤其如此,还不如打开羲和公主的心结,让她能嫁给呼延顿。倘若羲和公主打不开心结,可能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在大晋闹一闹便罢了,若是去了匈奴那里还这般闹,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羲和公主自己。所以,此时劝她,也是为她日后的安危着想。
我忙躬身道,“娘娘信得过奴才,奴才自然不敢不从。娘娘里头请!”
“好!”
柳云梦领着我直接到了羲和公主那里,道,“羲和,是母妃来了,你给母妃开门好吗?”
“我不开,我开了,你们就要抓我去嫁给那个匈奴王子,我不开。母妃,除非父皇他不让羲和远嫁。”
“公主殿下,还请开门。”我道。
“小萧子?”羲和公主听到我的话,有些开心,道,“小萧子,我知道你聪明,你帮我出主意劝服父皇好不好?”
我站在门外,柳云梦看了我一眼,道,“羲和,你不要胡闹了。此事还得以大局为重,你难道忍心看着你父皇满头白发,一直忧心忡忡吗?”
“他不满头白发,就靠自己的女儿吗?”
“羲和,她是你的父皇,身为子女,你难道不要为他做什么吗?此时那王子求得是你,倘若求的是别人,你父皇恐怕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你可知道,你父皇如今有多为难?羲和,你已经十六岁了,长大了。你身为帝王家的孩子,本就和平常家的孩子不一样。享得起这份荣华,也该担得起这份责任啊!”
羲和公主在屋内道,“那我就不当这个公主了。”
“你……”柳云梦被羲和公主一气,加上方才跪了那么久,身子本就虚弱,立刻便倒了下去。因为事发突然,我也没来得及扶住。
“梦娘娘……”我一看,便焦急的一喊。
羲和公主听到我的叫唤,立刻拉开门,看到柳云梦瘫倒在地,立刻过来看到,“母妃,你怎么样了?”
“母妃没事。羲和,你就听了你父皇的话吧。如若不然,母妃这条命也不想要了,反正你抗旨,也是个死罪,倒不如让母妃先你而去了。”
羲和公主一怔,道,“母妃,你不要说这种话。倘若因为羲和还害了母妃,这让羲和如何心安?”
柳云梦握住羲和公主的手道,“羲和,你的父皇已经答应了。过几年,只要晋国缓过神来,就会出兵匈奴,到时候一定会将你接回来。”
羲和公主一笑,道,“这不过是父皇的缓兵之计而已。待羲和嫁给了呼延顿,父皇要出兵,他们又送来几千头牛羊,父皇或许又将我的哪个妹妹嫁过去了。”
“羲和,你……”
“母妃,羲和只是随口说说。母妃,羲和先扶你回房吧。”
“不,羲和,你答应母妃可好?嫁给那个王子可好?若你不答应,我宁愿就此撞死在这里。”柳云梦说着就要起身撞死在旁边的柱子上,好在被我和羲和公主拦住。
柳云梦为了劝说羲和公主,竟然出此下策,让我不禁感叹。
“母妃,你不要冲动,羲和答应你就是。小萧子,你快随我一同将母妃扶到房中去。”
羲和公主和我扶着柳云梦回到房中。柳云梦在床上躺下,却不忘对羲和公主道,“羲和,你听母妃的,不要再与你父皇为敌了。”
“母妃,羲和知道了。母妃你赶紧歇息吧。羲和不会再闹了。”
“羲和,你总算想通了。”
“那母妃你歇息,羲和告退!”
等出去之后,羲和公主却对我道,“小萧子,你陪我走一走。”
“嗻!”
“小萧子,还记得咱们以前的场景吗?那时候,我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想。只想着自己开心,母妃开心,父皇能常来看母妃就好。可人一旦长大了,那烦心之事便大了,身上的责任也多了。嫁给那个呼延顿,我不过只见他一面,却要嫁给他。如若不嫁,我就是违抗圣旨,如若不假,我就是不替天下的百姓考虑,那我就成了万民唾弃的对象。父皇逼着我,母妃也逼着我。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所想,也不在意我所想。我若是能选择,也宁愿不做这个公主。母妃说,享得起荣华,也应该担得起责任。可这荣华一直以来就不是我能选择的,他们以为我想要这荣华吗?”
我道,“虽说不是公主所选,可公主是被选中的。无论是选,还是被选,这结果都是一样。”
羲和公主一下子就愣住,看了看我,道,“小萧子,你这话说的也够残忍。”
我道,“公主天资聪慧,自然明白奴才话里的意思。”
“是不是连你也要来劝我嫁给呼延顿?”
我躬身道,“奴才不劝公主。公主自己会想通。”
“小萧子,我怎么感觉我悲哀看穿了呢?我的确是想通了,闹也闹了,吵也吵了。父皇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知道。母妃为何要劝我,我也知道。小萧子,身在这皇宫,本就是身不由己的事情。父皇他身不由己,母妃她身不由己,我也是身不由己。”
“公主英明。”
羲和公主吐出一口气,道,“父皇他怎么样了?”
“回公主,皇上一切都好。”
羲和公主道,“我当时也是一时气愤,直接将东西扔在了父皇跟前。我知道父皇最疼惜我,我那样做,一定也伤了他的心。他若是一点不疼惜我,也不会那么难下这个决定。我看到了父皇鬓边的白发,也知道父皇有多么辛劳。我同意嫁到匈奴,也当是抱了父皇和母妃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吧。”
我道,“羲和公主不必担心,皇上一切都好。不过皇上手里还拿着公主你扔在他跟前的万花筒。”
羲和公主一听,立刻有些难过,道,“父皇他……是我伤了父皇的心了。”
“公主还要去见皇上吗?”
“不见了。见到父皇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让父皇还想着当初那个任性的羲和公主吧。”
“是,公主。”
“不过,虽然我不去见他,可有件事必须要父皇同意。这件事,在我决定嫁给呼延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不知道公主说的是何事?”
“我要让你送亲,一路将我送到登州!”
我呆住。羲和公主此去匈奴,不远万里。登州乃是离匈奴最近的边陲之地,要去那里,必定要经过登州。羲和公主竟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公主,你为何……”
“小萧子,我知道你想见九皇兄,所以我让你去见他。”
“羲和公主,奴才其实……”
“你不必说了。我早就知道你的女儿身份,所以你的女儿心思我也知道。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可是我懂得不比你们少。我的未来的人生没法让我选择,我希望你有机会的时候,可以多看看你爱的人。小萧子,倘若九皇兄再也不能回来,你难道不会因为再也见不到他而感到遗憾终身吗?”
我心中一颤,我不曾想过有这样的可能。因为我知道,终有一日,姜烜会再回来。会回到这个皇宫,得到他该有的一切。只是羲和公主的话却突然让我有些害怕,这世上有多少事情是让人无法预料的。就像我不曾预料萍儿会离开我,云卿会死,方淳会死。没有想到过龙战会卷进来,现在被通缉,生死未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意料之外的。我的力量何其渺小。谁能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姜烜。也许他在那里有了什么变化,也许我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也没法自保呢?
“还记得当初我与你说过,我与九哥哥有书信来往。我在信中多次提起你,可是九哥哥却从不曾在回信中说到你。越是如此刻意,就越说明九哥哥心里也有你。我此番去了匈奴那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就当我去离开之前,替你做的一些事情了吧。小萧子,你当真不愿去?如此名正言顺的时机,我相信父皇也不会拒绝我这个要求。”
是,我应该去见姜烜。趁现在我有机会去见姜烜,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看到他很好,那我也就安心了。不要等到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和羲和公主一样,一颗心只能永远的孤寂。
更重要的是,我很想很想你了,姜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