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霄初听此声便觉有些熟悉,下意识抬头观看时才有些愕然地发现,眼前站定的女子自己竟是认识的,而且还颇有渊源。
九姨。
早在陆冲霄初至西荒之时,曾险些因为误喝有毒的水而丧命,那时便是九姨出言阻止了他们,并在那之后一路带着他们真正进入了西荒。对于九姨,陆冲霄始终是敬重且满怀感恩之心的。
不过因为双方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办,陆冲霄最后还是选择了在天奴寨中与九姨分道而行,而且在那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她了。
而最让陆冲霄诧异不已的是,自己居然能在这样一种场合再度跟九姨重逢,这未免也太过凑巧了些。对此陆冲霄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能出言试探叫道:“九……九姨?”
九姨莞尔轻笑一声道:“这才分别了没几天吧,原来挺伶俐的一张嘴怎么还变成结巴了?”
陆冲霄闻听此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只是好奇九姨您为什么也会现身于此地而已。”
九姨淡笑答道:“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吗,我来西荒一是为了押送商队的货物,再则便是为其间一位大人物来治病的。怎么,忘了?”
陆冲霄闻言怔然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地转头看着胡爷爷道:“原来九姨是来给您老爷子看病的啊?”
胡爷爷面露一丝无奈笑意道:“九夫人言重了,想我这遭老头子只不过是一个看坟守墓的,又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人物。不过说起来我与九夫人的家族倒也确实有些渊源,她来此看看我也算不得框外。能在入土之前得遇故人一叙,倒也颇为值得快慰了。”
九姨却是轻叹一声道:“老爷子您这是骂我啊!也怪我医术有限的很,没能立时便解去您身上的痛苦,我……”
胡爷爷微然摆手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好了,你也不必自责。本就是我病入膏肓,任谁都救不回来的,与你的医术无关。而且现在也不是谈论我这把老骨头的时候,今天主要还是要带这孩子去鬼谷陵墓。”
九姨闻言面露一抹诧异地转头看向了陆冲霄:“小家伙,你身上居然有鬼谷残片吗?藏得挺深呀!”
陆冲霄无奈苦笑一声道:“九姨,这黑锅你可别甩给我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玩意儿叫什么的,你要喜欢的话要不你拿去?”
陆冲霄说罢竟是真的毫不迟疑地将那枚血红的鬼谷残片递向了九姨,九姨只看了一眼之后便掩口扑哧笑道:“行啦行啦,知道你不是故意隐瞒的。再则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谁还没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你既然得到了它,还一路奔波地带它来到了此处,那便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能跟你争抢它。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这终归只是个开端,之后结果如何还得看你自己的表现,可别因为一时大意而把小命交代了哦!”
“行吧,我就当九姨这番话实在鼓舞我了,虽然听了毛骨悚然的……”
“呵呵,少来,你像是这么胆小的家伙吗?”九姨随意调侃了几句之后却是眉头微皱地转头看着胡爷爷道:“老爷子,我方才去溪边清洗药草时又看到这小家伙的小女友了,她现在那副模样真的不要紧吗?”
胡爷爷缓缓摇头道:“要不要紧都不是你我能说的了算的,现在能救她的只有这孩子,其他人任谁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好吧……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动身吧。平安,将马车套好带过来。”九姨说罢转头冲门外轻喝了一声,外面立时有人答应着,随后便见有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动作颇为麻利地给尚在啃青的马匹套上了车,疾步拉着车辆走到了近前。
“平伯?”陆冲霄再度见到熟人时只觉有些感慨,下意识便出言喊了他一声。
平安此时也认出了陆冲霄,愣了一下之后面露惊喜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冲霄大人?您怎么也在这儿啊!”
“呵呵,这不也是机缘凑巧么。”陆冲霄跟他寒暄几句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有些纳闷儿地转头看了九姨一眼道:“不对啊!这里难道不是只有悬崖上头那一条来路吗?我自己下来都费劲,九姨你居然还能连人带马加上一辆车一起带下来?”
九姨面露一丝柔和笑意地歪了歪头:“所以你现在有没有迫切地想要立即拥有练气天境的实力?”
“…………算了,我觉得目前似乎离此还有一段距离,还是不要太过急于求成的好,咱们走吧。”
陆冲霄说罢扶着胡爷爷先行坐到那座颇为宽大的车厢当中,而后嬉皮笑脸地对着九姨做了个鬼脸道:“您也请吧,看这位夫人花容月貌的,今天小的就免费给您赶回车您看怎么样啊?”
“油嘴滑舌,也不知道学点好。”九姨笑骂一声之后也没有强求他随自己上车的意思,独自坐到车厢中后对着平安一摆手道:“你就留在此处把我配好的药煎了吧,老爷子晚上还要按时喝的。”
“遵命。”平安面色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而后转手将马鞭交给陆冲霄道:“陆大人,您此去要多加小心,希望您能早些解救方姑娘。”
“借平伯吉言吧,走了啊!”陆冲霄说着分外敏捷地跨上了马车的辕座,虚一挥马鞭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驱赶着马车朝方晗所在的那座孤坟而去了。
平安面露忧虑之色地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着,直到它在视线中完全消失时才神色极为复杂地叹息了一声,而后转身进到胡爷爷的茅屋当中开始煎药去了。
陆冲霄心中其实比任何人都急,尤其是每每想起方晗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孔时便觉心焦不已,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给救下来。
在这种念头的支撑下,陆冲霄很快便驱车来到了先前的那片墓地,而且隐隐能看到一头青牛正在那里半躺半卧着。
陆冲霄紧挥了几鞭子将马车快速赶到了青牛所守护的方晗近前,而后一挑车帘对立面开言道:“胡爷爷,九姨,咱们到了。”
“嗯,知道了。”九姨答应一声之后亲自搀扶着胡爷爷从车厢中走了下来,自己则面色凝重地打量着依旧被无形劲气钉在架子上的方晗。
陆冲霄虽然已经不忍再看她此刻的模样,却还是按捺不住心中忧虑地偷瞄了几眼,眼见着方晗愈加鲜血淋漓的面孔时他的脸色也瞬间惨白到了极点,而后更是有些焦躁地紧走几步到胡爷爷近前道:“胡爷爷,开启通往鬼谷陵墓的通道是不是要等很久?”
胡爷爷缓缓摇头道:“这恐怕要取决于你自己。”
陆冲霄闻言一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姨轻叹一声在旁边解释道:“如果严格来讲的话,鬼谷陵墓其实并不在这个世界当中,而是历代鬼谷族人耗尽心血开辟出的一片独立空间,所以你可以想象进到这里该有多难。”
陆冲霄闻言伸手入怀取出了那枚血色的鬼谷残片道:“可是我不是有这东西作为钥匙么?难道还是无法进到那里头去?”
“进是肯定能进的,但正如胡老爷子所说的那般,这是个速度与效率的问题。”九姨说罢神色凛然地直视着陆冲霄道:“你现在身为鬼谷残片的持有者,便相当于拥有了进到这片独立空间的资格。可究竟能以多久的时间打开这条通道,又将在里面停留多长的时间,却是要取决于你自己的。”
九姨说罢伸出纤纤玉手来搭在了陆冲霄的手腕间,而后就这么领着他的胳膊在半空中画出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圆形图案,随后将他握着鬼谷残片的手往圈中一送。一道血色的光芒缓缓划过了陆冲霄手臂所划过的轨迹,最后停在了他手心的鬼谷残片上,两者间俱为有些妖异的红光就这么交相辉映着。
九姨做完这些后转头看了胡爷爷一眼,胡爷爷这才满含郑重之意地也伸出了自己略显枯槁的手,而后颤颤巍巍地在血色圆圈的正中竖着也划了一道线。
在这之后,陆冲霄猛然觉得自己眼前刮过了一阵劲风,随之便见指尖处的图形正以比例迅速放大着,而后更是直接在眼前形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幻入口,不过只有胡爷爷方才所画的那条线处隐约能见到些许的光亮透出,其它地方依旧是封死的。
胡爷爷只做完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后便已似消耗了极大的体力一般,九姨扶着他重新回到了车上休息,而后转身回到陆冲霄身侧对他开言道:“小家伙,以自己的鲜血为引注入其间,而后用你的劲气缓缓将这条门缝给冲开。记住,你所用的劲气越多,对于你自身的鲜血损耗也就越大。要我说的话你只需注入一丝便够了,以你的实力,不消一天便能打开一条足以通过的通道的。”
陆冲霄沉默片刻后却是出言反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所付出的鲜血越多,这条通道便打开得越快?”
九姨闻言一愣,却还是如实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但只为了早进去那么一天半天的便让自己元气大伤,真的值得吗?”
“值。”陆冲霄说着转头看了方晗一眼,而后却是瞬间以劲气割破了自己的右腕,并将里头喷溅而出的血液极力朝血色通道的那条门缝上射了过去。
片刻后,陆冲霄神色惨白地自行按住了自己手腕间的伤口,而一旁的九姨早已震惊得无以复加了:“你把自己一半的血液都给用了?!你疯了吗?!”
陆冲霄却是已经无心再多做回答,只是神色毅然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在这之后,怒满面复杂之意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与之对视着:“想好了?”
陆冲霄已然青紫的嘴唇微然颤动了两下,声音有些艰涩地开言道:“借的,会还。”
“谈不到,反正说到底玩的还是你自己的命。”怒叹息了一声,随后竟是也自行割破了手腕,将自己的一半鲜血也注入到了通道之间,而后急匆匆赶回自己的分身府中调息去了。
陆冲霄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根本就没再凝聚什么劲气,而是就这么径自走向了那道早已被鲜血所灌满了的门,随之没有受到半点阻碍地直接走到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