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霄向来不喜欢以强压人,但现在骤然失去了武者的实力,却反倒要装出这样一幅面孔来保护自己。只因西荒之地太过混乱了,哪怕稍稍显现出些许的软弱,估计也很可能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就当陆冲霄准备扮演一次恶霸的角色时,有人却是比他更合格地这么做了,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年岁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少女。
陆冲霄随着众人的目光向那女子看去时,发现她的身形比之同龄人还要瘦小几分,一头短发颇为利落。长相虽不能说有多娇艳,但却多了几丝英气勃勃的意味。加之一身黑色劲装和背后背着的一把几乎等同她身长的长刀,让这少女看上去异常的霸道外露。
总而言之,怎么看都比自己更为适合扮演一个吃霸王餐的角色。
陆冲霄一想到这点时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这在本来因为少女的到来而骤然死寂的大厅中显得分外刺耳。
少女听到居然有人敢笑时两道柳眉瞬间便拧在了一起,手向背后一探直接把那柄长刀拔出了鞘中,而后气势汹汹地朝着陆冲霄闯了过来:“喂!刚才是你在笑吗?!”
陆冲霄见她如此模样心下略感无奈,但眼见着人家逼到近前也不能不说话,唯有叹息一声抬头瞅了她一眼:“是,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单臂一震直接将那柄长刀压在了陆冲霄的脖项之上,满脸暴躁之意地逼问道:“本小姐哪里可笑了,嗯?!”
陆冲霄直接无视少女手中的长刀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我笑我的关你什么事,一大早地来吃个饭都不消停,你吵吵嚷嚷地打扰我食欲了知道吗?”
那少女闻言大怒道:“呸!油腔滑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小姐这就砍了你替天行道!”
原本搭在陆冲霄肩头的长刀骤然被少女拿开了,随后却是又势头更猛地照着他的脖子劈砍了过来。
陆冲霄早就料到以她的脾性必定会动手,在她的刀刚刚抬起时自己便已经先她一步动了,欺身进步单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后借着前冲之势往后一带一拧,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直接将其压在了桌上。
“嘭!”一声闷响过后,少女的大半张脸直接跟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尤其是鼻子都快撞歪了,一时间酸痛之意接连涌上,少女当时“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陆冲霄随手从她掌中夺过了那把长刀,上下看了几眼啧啧赞叹道:“看着不错啊,没收了。”
少女捂着鼻子已是泪眼汪汪,但脸上的怒意却是已经攀升至了顶点:“本小姐跟你拼了!”
随着她娇喝之余,在她周身之上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极强的劲气,而后更是格外耿直地再次照着陆冲霄冲了过来。
“武者?!”陆冲霄见这少女如此时也是颇感诧异,她不仅是个修行武者,而且境界还不低,最起码也有八重之上。以她这个年纪能有如此境界,已经相当难得了。
可让陆冲霄颇为不解的是,这少女的劲气力量完全是以一种松散无序的状态喷发出来的,就像一群无头苍蝇般随意乱撞着,根本就没有什么集中性与爆发力可言。而且看她攻击时的姿态,完全就没有一点战斗经验。
陆冲霄虽然力量已然尽被封存,但肉身的反应与数次死斗的经历却是依旧在的。看到这少女真的爆发劲气跟自己拼命时,他第一时间便横刀移到了她的身侧,同时用那把长刀的刀身直接拍向了少女的软肋之间。
少女看到他如此轻描淡写便闪到了自己的攻击死角时表情有些慌乱,只能下意识双掌下压想要将长刀的刀身给格挡出去。谁料陆冲霄一刀未至之时却是已然收刀身亮刀鑚,以刀柄的尾端极为迅速且准确地分别点在了少女两只手的手腕上。
少女只觉双臂一阵酸软,刚刚凝起的劲气也于瞬间出现了片刻的松动。而就是这一刻,陆冲霄再次有些惨无人道地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而后照着她刚才撞过的地方再次用力压下去了。
“嘭……哇啊啊啊……痛……”少女此时终于不再跟陆冲霄死磕了,只是双手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隐约间还能看到鼻血顺着指缝往外流……
陆冲霄撇了撇嘴,翘起二郎腿把那柄长刀猛地拍在了桌上,而后故作凶狠地看着酒店的老板道:“你除了看热闹还会干别的吗?老子点的菜呢?!”
酒店老板闻言连打了几个寒战,那个少女自己可是认识的,货真价实的八重武者。但在这眉清目秀却又异常凶悍的少年前竟是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这种人自己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酒店老板有些结巴地答应了一声,随后小跑着奔向后厨去了。
此时酒店的一楼大厅中已经没有人再敢说话了,纷纷面露惊惧之色地偷瞄着陆冲霄,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声音大些就也招得这位小爷恼怒不堪了,到时下场岂不是比那少女还要惨。
陆冲霄此时面上威风,心中却是在暗含着侥幸。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最多只是对付一些五六重的小鱼小虾,但凡有些战斗技巧的对手都能很轻易地虐杀自己,像这少女这种实力极高但战力却又极低的冤大头实在太难碰上了。
就在陆冲霄因此而暗自感叹时,那名少女却是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随后磕头不要钱一般不停重复着这个动作。
陆冲霄见此情形满脸愕然:“呃……小姑娘知道错道个歉就行了,就不用这么有诚意了吧……”
少女抹了一把早已哭得脏兮兮的脸,转而却是满含倔强之意地沉声对陆冲霄道:“师父!你收我当徒弟吧!”
“哈?”陆冲霄听她这么说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收你为徒?你打算让我教你什么?”
“打架啊!”少女此时满眼放光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手脚比比划划地说道:“就像你刚才打我那样,我想学!”
陆冲霄一时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唯有面露难色地叹了口气道:“按理说收个徒教教也不是不可以,但收徒这种事毕竟要是要谨慎些的好,也不能摸摸脑袋就是一个啊!”
少女听他的话风有所松动急忙插言道:“师父你收徒都有什么条件?!我肯定都能满足就是了!”
陆冲霄心中一动,而后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有什么背景?”
少女满脸真诚地回答道:“回禀师父,我叫月珏,我父亲在荒漠城中有一所武馆,专门培养武者的。”
陆冲霄闻听此言嘴角不明显地抽搐了几下,自己本来只是想借这丫头背后的势力帮自己寻找一下失散的同伴,但听她报出自己的家世时心中瞬间就有些绝望了。
专门培养武者的武馆……去人家遍地打手的主场蒙骗人家闺女,这本身就是道送命题。
陆冲霄此时也只能故作不悦地冷哼一声道:“你父亲既然是武馆的馆主,难道还会任由一个外人来教你修行之事?你这丫头是在故意耍笑小爷吗?”
月珏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啊!师父我是真心想拜你为师的!我父亲虽然是武馆的馆主,但现在身负重病已经不再执管馆中事物了,一切都交给了我大娘打理,她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所以……”
月珏说到此时没有再说下去,但脸上的愤恨之意已然溢于言表了。
陆冲霄听她这么说时倒是稍稍明白了些,月珏既然出身于武者世家,自小受人指点加之修行得法的话境界上的提升自然是极快的。但若是不真正与人战斗,终归只能像刚才一般被半废的自己给钳制。
而再联系她方才所说的情形,陆冲霄几乎可以断定她的那位大娘是存有私心的。
想到此时,陆冲霄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与到这种家事当中。但眼见着月珏就这么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自己倒还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尤其是刚才已经把人家给揍了,现在再装好人去假意安抚好像也有些过分。
“这位小爷,您点的菜来了。”就在此时,伴随着酒店老板满含谦卑之意的一声叫喊,自后厨到大厅排起了一溜儿人龙,粗略数来怕也有二三十人之多,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道菜,恭敬而有序地往陆冲霄面前摆放着。
陆冲霄已然饿了两天,一见吃的眼睛都快绿了,连筷子都懒得拿,直接双手齐上就开抓了。
“有什么话吃完饭后……呃,再说……”陆冲霄连灌了几口水压下了嘴里的一口食物,随后继续狼吞虎咽地饕餮狂食着。
月珏用力跺了跺脚:“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啊!师父你就不能等会儿再吃啊?!又不是就吃这最后一顿了……你要乐意的话以后我天天请你来这儿吃行不行?”
陆冲霄动作为之一滞,随后缓缓抬头看着她道:“你说话算数吗?”
玉玦眉梢一挑面色极为肃然,只是被撞得发红的鼻头看上去总觉有些滑稽:“本小姐向来一言九鼎,答应别人的事从来不会食言,更何况是对自己师父?”
陆冲霄用力咽下了嘴里的一口食物,而后满脸慈祥之意地伸出满是油腻的手轻轻拍了拍玉玦的脑袋:“乖徒弟,师父收你看重的是你的人品,别的因素其实都无所谓的。乖啊,先去把师父的这桌饭钱给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