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事情,让他自己解释。”白娆神色复杂地看向许陌枫:“你不要替他解释。”
顿了顿,白娆沉声道:“离婚申请,我会继续递的。”走到这一步,充满了欺骗和伪装的婚姻,还有维持的必要么?
许陌枫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离开。
水眸定定地望着男子离去的方向,片刻后,满怀心事地重新坐回病床上,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桌子上,许陌枫提来的药膏。
晶莹的泪意稍稍泛起,随后化作虚无,目光再度变得坚定起来。
A市办公室。
男子头疼地看着手中的报告,“你说,我怎么驳回?她又申请了一次。”
办公桌后,剑眉星目的男人,墨眸之中划过一丝不可查的痛苦,沉声道:“我不同意离婚。”
“瑾安啊,你不同意,你倒是去看看啊!任务已经做好了,你回来这几天,一次都没去看过她吧?”男子叹息一声,点了点徐瑾安:“榆木脑袋么?”
英俊伟岸的男子不反驳,如一座雕像一般,静静地站着。
白娆转院以后,徐瑾安就把手里所有关于林秀的作案资料线索交给了值得信任的人,只要对方机敏,所有的线索都会找到。届时,威胁白娆的阻碍就消失了。
林秀事件正在处理,他就被派去了执行任务,也是这两天才回来。
徐瑾安不是没有看过白娆,每天,他偷偷地站在住院大楼外,定定地看着白娆所在的病房,直到灯光熄灭,他才离开。
男人这一刻,生出几分胆怯。
越是不说,越怕误会,越胆怯。
他设想着等到恰当的时机将林秀拿下,再将过去的一系列过往,包括他所做的欺骗,全都告诉白娆。
天不遂人愿,真相,偏偏以最残忍破败的方式,呈现在白娆的面前,换做谁,都无法承受这份痛苦吧?
沉重地闭上眼:“我会找机会,跟她谈谈的。”
男子叹息一声,将离婚申请书扣下,点点头:“瑾安啊,工作是做不完的,可生活却每时每刻都在继续,不要因为工作,而忘记了生活。尤其是,珍惜眼前人。”
“嗯。”徐瑾安敬礼,离开办公室。
一路上,男人脚步规律却沉重,一如徐瑾安不敢面对白娆的心。
他见过最穷凶极恶的敌人,在最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战斗。
偏偏,一个娇丽动人的小女人,羁绊了气概,英雄气短。
到底还是要去面对的。徐瑾安沉默地打开手机,上面,一无既往,没有任何消息,任何电话。
直到失去的这一刻才知道,距离千里之外,收到妻子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候短信,也是一种奢求的幸福。
“白娆……”男人轻声喃喃着,墨眸飘远,忧思绵长。
三天后。林秀案件开庭审理。
女人从角落里走进庭审,她眉目如画,琥珀色的水眸泛着波光粼粼,灵动逼人,娇嫩的小鼻子,不点而红的樱唇,一头乌黑的秀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微微的波卷,随着主人行走的动作轻舞飞扬。一袭浅蓝色的小棉袄裹在身上,下身浅咖的时装裤,黑色的小高跟,低奢时尚。
低调地走到一处角落坐下,女人的目光落在前方,庭审还没开始,她来早了。
片刻后,白娆的身侧坐下一个男人,西装笔挺,英俊非凡,剑眉星目。
落座后,他目不斜视,白娆亦一言不发。
心下越发泛寒,她和徐瑾安,也有无话可说的一天么?
“开庭。”
所有人起立,等待法官。
法官朗声宣布“请坐”,众人才重新落座。
默默地盯着前方,林秀被人带进来,白娆的目光随着林秀的身影移动,直到落座。
无数次,午夜梦回,白娆都想象过这一刻,让林秀坐在了这里,等待着法律判决,为曾经做过的无数恶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是,等到真正看到林秀坐在这里的时候,毫无沉重负担卸下的轻松。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沉重。
林秀的审理很顺利,根据法律判决,证据确凿,林秀无处可逃,认罪态度较好,有立功表现,判处死缓,缓刑一年。
这份成功来得太过轻易,让和林秀缠斗了这么多年的白娆没有半分成就感,反而是失落更多。
她全都认罪了,还因为认罪态度很好,主动交代问题得到了一年的缓刑期。
罪状里,没有杀害李曼青这一条。
也就是说,林秀并不承认害死了她妈妈。
水眸晦涩不明,她目送着林秀被送走,途中,林秀下意识地扭头抄着白娆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白娆毫不示弱回视,妈妈,若你在天有灵,请看看,林秀恶人有恶报,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童年时期,直到如今,最大的噩梦,终于在此刻划上终结。
等林秀离开,白娆秀眉微蹙,林秀对着她露出的笑容,总觉得不简单。
庭审结束,再度起立,白娆定定地看着那一抹象征着公正、公平的国徽,从心里发出敦肃的敬畏之意。
从法庭出来,徐瑾安紧跟着白娆,一言不发,白娆扭过头,看他:“你跟着我做什么。”明明知道,她最不想见的就是他,最让她伤心绝望的,就是他。
“……我们,聊聊吧。”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摄人心魄,男人不论是穿军装还是穿西装,都难掩其锐利无双的风华气质,该死的英俊。
他还是他,没有因为白娆的事情,发生任何改变。
白娆点头:“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咖啡厅。
容颜俏丽的女人缓缓地搅动着手中的咖啡,欲端起饮用,骨节分明的大掌从她手中将咖啡杯夺走,并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推到白娆的面前,“咖啡对孕妇不好。”
略显懊恼地将牛奶接过,手扶在牛奶杯上,动作一僵。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间渗透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让她下意识地接受男人体贴的关怀。
嘴角划过一抹讽刺,“这样演戏,成习惯了吧?”就连她自己,都入戏太深,难以自拔。
徐瑾安墨眸划过一抹痛色,即刻消散,“不是演戏。”是真的关心你。
“说正事。”白娆迎向那双如夜的眸子,心神警惕,提醒自己绝不要沉沦在对方的深邃墨色之中。
“林秀的罪证里,没有提起我母亲的事情。”她只是承认利用手段故意囚禁将李曼青囚禁在精神病院,企图逼迫李曼青交出股权。最好李曼青自己疯掉,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彻底得到所有的财产。
却没提,她的母亲,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被藏尸。
徐瑾安嘴唇动了动,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苦涩一笑,她轻声道:“这你也知道。徐瑾安,你什么都知道,却看我每天为了调查母亲的真相跑断腿,愚蠢至极的样子,很可笑吧?”
“不是,你误会了我。”墨眸划过些许懊恼,眉峰轻耸:“不告诉你,更好。”
“好不好,得由我说了算。”樱唇泛起些许冷凝,“你,说了不算。”
男人默然以对。残忍的真相,真的要由自己告诉他么?这一刻,徐瑾安才蓦然发现,他对自己有多残忍,对白娆,就有多残忍。
现在,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爱上眼前的女人,却要亲口说出最残忍的真相,在欺骗之后,再度诛心。
“你的母亲,是白世仁,亲手杀死的。”闭上眼,徐瑾安说出最残忍的真相。
“你胡说!”对面的女人猛然站起,不小心打翻了牛奶。
白皙的牛奶顺着桌面流到地上,二人之间,只余水滴滴落的静谧之声。
墨眸同女人对视,一如既往地深邃和博远。
他说的,是真的。
这份可怕的认知在脑海里不断地重复回荡,轰鸣不去。
错过身子从座位上离开,她冷冷地丢下一句:“我希望你尽快同意离婚申请。没有拖下去的必要了。”倩影快步离开,徐瑾安定定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老天一定是在惩罚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才会在这种急于求和的时候,给了对方致命一击。
他和白娆的婚姻,完了。
艰涩地吞了吞口水,拿起对面桌子上的白色纸巾,徐瑾安将其放在鼻尖,淡淡的百合香,是娆娆惯用的纸巾味道。
痛苦地闭上眼,徐瑾安轻声道:“别走……”
佳人已经离去,再也听不到他祈求的挽留。
此刻,白娆开着车,一脚油门轰到底,快速前往白氏集团,一边开车,一边拨电话:“双双,我爸在不在白氏。”
“白董?你出院了?”李助理欣喜地道:“董事长不在白氏,他今天下午心脏又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白董,你……”
“嗯,我随后联系你。”干脆挂了电话,扫了一眼身后车况,白娆快速掉头,前往白氏别墅。
“你的母亲,是白世仁,亲手杀死的。”男人的话在脑海里不断重复,像是无法破除的魔咒,让白娆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