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安皱皱眉，觉得白娆的态度突然很奇怪。
他低头，墨眸闪过一道微光，打量着低头为自己上药的女人。白娆双眼红肿未消，脸色苍白，让徐瑾安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他叹息一声，安抚道：“今天吓坏了？别怕。”我总有办法救你，不让你受伤。
白娆手上一顿，随即重新恢复动作，目不斜视，望着药膏被均匀吸收。片刻之后，轻轻的“嗯”了一声，态度不可谓不冷淡。
涂好药膏，白娆站起来准备走，徐瑾安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腕，正好攥住伤处，白娆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徐瑾安忙不迭将手松开手，为自己的粗鲁道歉。
“你干什么去？”
“洗手。”白娆语气平淡，并不像生气，那双水眸，从他进来，就不曾在他的身上停留。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仿佛失去了原本狡黠生动的光泽。
徐瑾安心里不由地钝痛，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在危急时刻，救你们是第一要务。”
徐瑾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可他就是下意识地，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也好。
即使他并不知道，白娆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不，倒不像是生气。
“嗯，我都理解的。”白娆轻声说完：“我可以去洗手了吗？”
男人闷闷地点点头。
躺在床上，徐瑾安跟以往一样，大掌一捞，将白娆捞进怀里，女人的体温低得吓人，跟块冰似的。
“怎么这么凉。”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女人紧了紧，徐瑾安口气里隐含着担忧。
白娆默不作声，将脑袋埋在男人的怀里。
手脚冰凉，怎么都捂不热，他有些急躁，这一燥，浑身的热力都被燃烧起来，低头攥住怀里女人的唇瓣，深入进去。
片刻后，白娆的衣裳半褪，她不挣扎，但是也没有任何回应，亲吻交换的气息，都带着天然的苦涩。
粗糙的大手从女人的胸口褪下来，他一把固定住白娆的脸颊，清丽的小脸，下巴又尖了些，又瘦了么？
“你到底怎么了？”不回应，不热情，就算说话的口气还是老样子，可他就是觉得别扭。
白娆闭着眼睛，不说话。
“我命令你看着我，白娆，睁开眼睛。”
卷翘的睫毛带着些微颤意，她抬起琥珀色的水眸，那里没了波光粼粼，如一滩死水，看着徐瑾安的时候，不起任何波澜。
男人挫败地从她身上起来，重新躺回去，“你究竟怎么了。”
“我只是累了，睡吧。”尾音带着些许颤意，她努力忍住哽咽，刚刚转身，泪水就从眼中滴落。
无声的泪水很快浸湿枕头。
这一夜，白娆靠在床边，刻意跟身侧的男人拉开距离。
徐瑾安平躺着，手枕在脑后，气氛尴尬而凝滞。
第二天醒来，白娆揉了揉依旧肿胀的眼睛，眸光瞥向身后，果然，徐瑾安已经不在。
松了口气，在没有理清自己的想法之前，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冷静一段时间。
不想跟个怨妇一样对徐瑾安摆脸子，可她只要一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浮现在脑海的，就是昨天在仓库里的情景。
他说：“我选唐梦莹。”
就像是挥之不去的诅咒，烙印在心里，白娆无法不在意。
收拾整齐，她带走了几件衣服，在桌子上留下一个字条：公司事务繁忙，这几晚不回来，勿念。
深吸一口气，拉上手提箱，白娆驱车前往公司总部。
说好请假的白娆，红肿着眼睛出现在公司，优诺忙不迭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一脸欣喜：“白董！”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白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手提箱递给她：“去白氏酒店登记一个套房给我，兼并项目搞定之前，我不会回家。”
优诺咋舌：“您是说，要最近常驻公司酒店？”
“嗯。”她点点头。
走进办公室，白娆摊开兼并案的资料，现在纺织厂已经全部搞定，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跟部门的主任敲定两方合作项目所占有的比重了。
这次的谈判非同小可，如果谈成，就可以全面开工。
如果没谈成，前面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为他人做嫁衣了。
“别想那么多，你可以的。”白娆给自己加油鼓劲儿。脑海里再度闪过徐瑾安体贴地扶着唐梦莹走出仓库的画面，还有自己失魂落魄时，许陌枫突然冲出来的画面，鼻子就是一酸。
临近中午，手机突然响起，徐瑾安的电话。
她盯着手机半晌，响到第十声，停了。
收回视线，继续过资料。
“叮咚。”短信声响起。还是徐瑾安。
“中午接你吃饭。”
“中午要加班，下次吧。”点击发送。
手机那头，徐瑾安食指支着太阳穴，墨眸时不时地扫向手机，手机一响，他立刻拿起。
看完短信，男人的脸色骤然一黑，李青呆呆地望着自家老大变脸，心道坏了。
“十二点半吹哨拉练。”铁血军官下令，李青丧了脸，心里暗骂究竟是谁让自家老大不开心，现在好了，可苦了一帮兄弟们。
李青心里的诅咒，白娆肯定是听不到，她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手机，确认对方真的没有回信儿的打算，她自嘲一笑。
“还做梦呢？”昨天的残酷现实还不够打击自己么，现在还在这里做白日梦，期待这个男人能多在乎自己一点点。哪怕是一点也好。
心里的酸涩难过齐齐涌上来，她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拨出兰澜的电话，刚一响，兰澜立刻接听：“我的姑奶奶，你可算知道给我打电话了，昨天的新闻简直快吓死我了好么！”
兰澜的紧张关切，让白娆心头的冰封冷意稍稍褪去。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如此关怀着自己，不掺杂任何水分。“那是，我福大命大，死不了。”沾了许陌枫的福。
“我这会能去看你么？”天知道兰澜早就如坐针毡，忐忑一早晨。
她昨晚就想打电话，又害怕白娆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兴许早早就睡了，也不敢打扰，还想着今天下班前，一定得确认一下，如果可以，就杀到白娆家里去。
“嗯，我也想见你。”兰澜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话音刚落，眼泪就忍不住滴落。
“哎哎，怎么还哭了呢，你等着，我这是就去白氏集团。”
兰澜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白娆的委屈一下子都涌出来，托着额头，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再也止不住了。
办公室门外，优诺手顿在微敞的玻璃门边，张张嘴，还是悄然退到了一边。她从没见过白董哭得那么伤心。
也许这个时候，让白董一个人痛快地哭一场，才是最好的。
半个小时后，白娆从办公室离开，去了楼下餐厅。
“什么……”兰澜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选了唐梦莹？！”
白娆轻轻点头，她的心都碎了。不论有什么理由，不管是因为什么，徐瑾安事后一句解释都没有，不提他和周峰的过去，也不说他当时为什么选择唐梦莹。
兰澜叹息一声，心里暗自咋舌的同时，也终于体会到一句话，感情这个事儿，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
“娆娆，你不想过了？”试探的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
白娆明显怔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特殊情况又怎么样，难道身为徐瑾安的妻子，白娆连一句解释都不该得吗？
为什么救了她的人，是一直让她愤怒的许陌枫？
“他是这个国家的英雄。”却注定不是我的救赎。第一次，白娆的伤心，来得汹涌澎湃。
兰澜叹息一声：“那就，想办法慢慢知道吧。”只有时间，才会带你去向最终想去的终点。
“我现在一看到他，就会想到他当时的选择。”那么义无反顾，没有挣扎，没有迟疑。
“我知道可能我吃醋得很莫名奇妙，可是……”她宁愿自己不是徐瑾安的妻子，也不想被他这样对待。
“兰澜，我心里疼……”白娆轻声喃喃。
兰澜湿了眼眶：“也许他有什么苦衷，一直没说吧。娆娆，你也别太死钻牛角尖。”说是这么说，换成兰澜的丈夫，在生死关头选择别人，估计也会受不了。
吸了吸鼻子，她一会笑着说徐瑾安对的霸道体贴，一会，又哭着说徐瑾安昨天的冷漠表现。
“我有时候觉得他是爱我的。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一点都不在乎我。”是不是爱情都是这样飘忽不定，捉摸不透？
兰澜哑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娆。
两个女人坐在窗边，一说就是几个小时，直到黄昏临近，白娆才惊觉，她说了一下午的徐瑾安。
那些点点滴滴，好的坏的，都清晰地烙印在心底。
“娆娆，不是我想打击你，徐上将，是个好丈夫，可能，也正因为是个好丈夫，却未必能给好的爱情。”兰澜留下这句话，同白娆拥抱告别。
她听懂了。
徐瑾安对她的好，也许，只是出于责任心。
该死的责任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