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烨这样来问他,沈晴心中一时也有些愧疚。想想这么些日子,从一路照顾她到祁州边上的小镇,再驱车直往南疆去,现在依旧是依着她的脾气,重随她去往祁州,不能不说每件事都让她感动。但是她却又做不得什么,不知如何来感谢。这会儿坐卧与马车上,身子随着马车一颠颠摇晃着,心里头也思绪万千。
另一辆马车上小侯爷背对着奉茶不知倒在干些什么。看得奉茶也一阵阵好奇,忍不住上去碰一下问他,“主子干嘛呢?”
“没干嘛。”小侯爷头也不抬,只举手往脸上抹着什么。
奉茶赶忙把他掰过来望一眼,只瞧见小侯爷从唇边到下巴匀匀涂了一层药膏,黄澄澄看着像是搅碎了的小米糊。惊得她赶紧回身取来手帕就要为他擦去。“干嘛呢您这是,闲着没事怎么还往自己脸上涂这些?”
小侯爷一推手挡下说道,“别擦,别擦,我这个留着还有用呢。”
“有什么用啊,多脏。”奉茶执意要为他擦去,小侯爷也不敢再拦着只得扬高了下巴由着她一下一下使了力气擦去,“现在说吧,涂这个干嘛?”
“不干嘛。”
“不干嘛抹这个作甚,再不说我可就要去告诉沈主子了啊。”
“别,别。”小侯爷别扭地转个身,“我说了不就得了。”
“嗯,那说吧。”
“这是外面那个李昭雄给我的。”
奉茶点点头,“然后呢?”
小侯爷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最后也还是老实交代了,“他说把这个抹在嘴唇上能长胡子出来。”
奉茶又是吃了一惊,“你要胡子干嘛啊?”
“不干嘛,”小侯爷微微红了脸,“就是闲着没事玩玩呗。”
“瞎说,哪有玩这个的啊。”奉茶翻个白眼道,“再说了,您也不想想他身上哪来这种灵丹妙药,这就是一金疮药,疗伤用的。”
“啊?”小侯爷惊讶的长大了嘴,“这是金疮药啊?我怎么没见过。”丫不废话呢嘛,您是谁,宁王府小侯爷,金枝玉叶,一家老小疼的跟宝贝似的,擦破点皮就得用麒麟血,哪用过这种俗气蹩脚的药啊。奉茶哼哼了两声,一把把他手里剩下的药膏给夺过来,照着窗外头就是一扔。
却不想,听到的不是那药瓶摔在地上的破碎声,也不是撞在树上的咣铛响,却是那种敲在金属上头的动静,尾音都是发着颤的像是钟鸣余音。
奉茶觉得惊异,憋不住心里头困惑把着窗框往外头一瞧,旋即立时睁圆了眼,大声喊停。
“怎么了?”沈晴只听见外头一声叫喊,紧接着马车一晃便停了下来。沈烨跟沈晴睡的是同一辆马车,理由是他还穿着女装,不方便出去,也就懒得再换马车了,好歹这辆也算宽敞,一场午觉无所谓也就将就了。
沈晴坐起来往外头看去一眼,马车未停稳还得她差点摔了,倒是旁边的沈烨精神着,估计是压根就没睡着,一直在盯着某人看,心里头纠结着要不要跟那班子儒生似的死板的恪守着君子礼道。现在既然人醒了,也只好作罢。
“嘿,沈晴快出来看看!”
沈晴还没来的及对沈烨说声谢,外头的小侯爷炸了毛一样喊,“快来快来啊!”
沈晴不敢怠慢着,赶紧也就跟沈烨一同下了马车,正瞧见小侯爷与一大帮子侍卫在路边的荒草堆里围了一圈,见着两位过来了纷纷让开一条道。小侯爷急乎乎跑过来拉着沈晴往前看,“你快过来看,里边有具尸体呢。”
沈烨一听连忙把沈晴给拉住了,恶狠狠瞪了一眼小侯爷,“哪有一觉醒来叫人看尸体的。沈晴,咱不看。”
“哟,这么快就咱了?”小侯爷不服气的哼一声,“也是,都穿着同一身衣服呢。”
沈烨一听也来了怒火,偏偏还有几个不开眼的侍卫一不小心笑出了声,愤的他两眼险些喷出火来。沈晴颇是无语的看了一眼沈烨将他往后推一推,“怎么那么大个人了,都跟孩子似的。不就是尸体吗,打仗时候又不是没见过。”
小侯爷看到沈晴听自己的话,气焰立马上升了七八丈,趾高气昂的把沈晴从沈烨手底下拐跑了。
沈烨满腹的话憋着没处说,只得老老实实的咽下,不情不愿跟在沈晴身边一同去看小侯爷口里的尸体。
待真看到了,心里也没那么抵触了。毕竟那好歹还新鲜,估计几个时辰之前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除了胸口上血淋林插了把露出小半截的凶器,其他的看起来倒也还蛮正常。
“这有什么好看的,”沈烨冷冷道一声,紧接着又去捂沈晴的眼,声音腻的能挤出水来。“乖,咱不看了哈。”
沈晴黑着脸把他的手拿下,转脸问一旁站着的李昭雄,“你怎么看?”小侯爷大惊小怪没什么,可这帮子见过大世面的皇家侍卫总不至于是来瞧新鲜的。
李昭雄先是望了一眼自家的四殿下,得了应允,然后才开口说,“我刚才检查过了,这个身上有很多伤口,除了胸口上这一下,在他的胳膊上还有很多掐痕和咬痕,后背上的衣服都被扯破了。”
“谁咬的?”
“人。”
“哟,那倒新鲜。”沈烨笑了一声,抬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活着时候咬的,还是死了咬的?”
沈晴立马瞪过去一眼,“正经点。”
“这有什么不正经的。”沈烨懒洋洋挪了几步,“估计是祁州城那帮子难民饿疯了,连人都想吃了呗。就你这个傻子非要往火坑里跳。”
沈晴不理会他,继续问一旁满面肃然的李昭雄,“还有什么嘛。”
李昭雄锁着眉,深吸一口气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好像是潘大人的一个贴身侍卫。潘家对国法执行的苛刻是出了名的,因此在他官府里当差的人一律官府官令不离身,唯独他身边的两个侍卫是例外,因为他们不在官簿之上。所以我才对这两个人印象深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