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其乐融融的家宴结束之后,傅黛辛陪着宋芙婷去了离园,文博鸣随着傅华昔到了书房。
两人处一块儿,一时有些尴尬,还是傅华昔先打破了尴尬,“妹夫,成亲之日的事,是……缘于一场误会,望妹夫别放在心上!”
文博鸣尴尬地笑了笑,“我同辛儿很好,大哥不必为辛儿担忧!”文博鸣也看透了傅华昔心头的担心,怕他对那日的事心存芥蒂,往后薄待了傅黛辛。
“如此甚好,其实,今日姨母所说我们三人都爱喝水晶银鱼羹,那已经是往常的事了,我常年在军营里,粗茶淡饭惯了,口味也变了,倒是你和辛儿还如往常一般,习惯都在!”傅华昔淡笑着,柔和了先前脸上的尴尬之色。
“嗯,大哥离京那么些年,习惯改变也是常理,不过辛儿待大哥一份心却始终未变,总为大哥悬着颗心,每逢初一十五,必要陪着姨母去庙里进一柱平安香!”文博鸣回道。
“嗯!”傅华昔点了点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也念着她日后平安顺遂,今日见到你待她一份心思,我就放心了,往后辛儿便有她自己的家庭了,傅家便只能是她偶尔的歇脚处了!”傅华昔的意思很明朗,傅黛辛往后会一心一意做文家的人,傅家便是要淡出傅黛辛的生活了。
其实,傅华昔这么一番说辞,只不过是提醒文博鸣,往后傅黛辛是喜是忧,都只系在文博鸣身上了。
“嗯!”文博鸣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哥放心!”
“几时去兵部就任?”傅华昔敛了神色认真地问道。
“明日!”
“可曾打听过兵部尚书宋柏青这个人?”傅华昔问道,有些怀疑不必避讳文博鸣,坦诚布公,往后兵部的事宜或许能仰仗他来打点。
“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外头人的印象,还是你打听之后做下的结论?”
“人人都这么说!”
“哦,那妹夫以为如何呢?”
“深藏不露!战场上功勋卓绝的将军不在少数,偏只有他能留任京城,于兵部任职,且这么些年下来,无甚差错,着实不简单!”
傅华昔听到文博鸣一番话,神色复杂地沉思一会儿,起身从书房一侧的角落里拖出个木箱子,打开之后,示意文博鸣过去看,“这里是前年、去年和今年的棉甲,北地天气寒冷,兵士全靠这些棉甲过冬,你看看吧!”
里头的棉甲,款式都是一个样,大小也差不多,连外头的布料都一个样,文博鸣拿起来仔细比较,而后眉头紧锁,将三件棉甲一一撕开个口子,三件棉甲,前年的是纯棉花所制,去年的棉甲里头掺了杂草皮,而今年的棉甲里头尽然全都是杂草皮,这种棉甲根本抵御不了北地的严寒。
“今年送往边城的棉甲都是如此?”文博鸣神色凝重地问道。
“掺杂了一部分,去年有一成的次品,今年有大约三成!”
“军需物质是兵部与户部一起采办,怎会出这样的事情?”
“还不止如此,戎狄是马背上的部落,对付他们,近身相搏定然不可行,两军对垒,除却骑兵迎战,弓箭是最佳的武器,可你再看看今年送到军营里的弓箭。”说着傅华昔将箱子里的弓箭又拿了出来,递给文博鸣,“箭头锈蚀,箭杆弯曲,箭羽受虫噬,弓弦一拉就断,根本不能用。”
文博鸣眼色凝重,“这些事将军就没往朝堂之上递消息?”
“给兵部去过书信,未得到回复,给朝廷上过奏章,朝廷并没有给批示!”
“如此事态,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傅华昔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推测的,递信往京城的人都失了踪迹,所以,我在这儿提个醒,妹夫去兵部,万事小心,不管如何,如今妹夫与将军府都脱不了干系了,丁祈璋明明白白是李晋中的人,可其他人就不明朗了。”
“将军回京几日了,为何不进宫面见皇上,让皇上彻查此事!”文博鸣神色里头有一丝讶异,隐隐还带着一点揣测,“而且,将军如今同六皇子……是一条心了,为何不借由六皇子的手来查一查幕后之人!”
文博鸣敛了神情严肃了起来,连称呼都改了,这人做起事来真是一板一眼,公与私之间泾渭分明,傅华昔突然心底里起了一丝丝莫名的庆幸,好在姜祁霄不似他那般刻板,可起了这么丝念头,她有懊恼起来,怎得糊涂到拿文博鸣同姜祁霄来对比。
“这事论理不该由六皇子出面,若是让皇上怀疑他有越界插手朝廷命官的事务,岂不是平白害他在皇帝面前落了短去,况且,这背后到底要牵出多少人来,我还没个底,只望你在兵部留个心了,皇上那里,我要寻机会说,可眼下,我才同六皇子……此时提出来,彻查下去,怕皇上会疑心我同六皇子勾结觊觎大位,此事若要现在提,也不该是我去提呐!”
“我明白了,我会寻着机会查一查,这往常丁祈璋在兵部里头,为李丞相办了不少事情,都能顺顺当当地过去,这宋柏青定有所察觉,却不加阻止,里头定然有蹊跷!”文博鸣有所了然地说道。
“嗯,博鸣兄在兵部要小心应付着,这里头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关系可不是说扯断就能扯断的!”傅华昔就怕文博鸣果敢正直有余,是非善恶太过分明,反而累了自己。
“我自有分寸,那将军此次遇刺之事,难道是与这些棉甲弓箭有关?”文博鸣凝眸认真地思索着。
“脱不了干系,血刹楼的刺杀计划,定然是在我回京之前就买通了,能如此轻易探到我的行踪,只怕是……我身边有他们的内应?”傅华昔低叹一口气。
“城外的军中还是……府里头?”
“只怕是都有,我还不能完全确定,而且,我身边不只有那些人的爪牙,应该还有宫里头的人在!”傅华昔沉声说道,这将军府里看着稀松平常,丫鬟仆从在府里头最少也干了五年以上,还都是宋芙婷一手调教出来的,眼瞧着是对将军府忠心耿耿,可内里的心思,傅华昔还真没个准信。
“我只当是将军得罪了朝堂上的小人,父亲也有此疑虑,没想到是有人往军营里插了手了!”文博鸣说着顿了顿,“至于宫里头安排的人,可能是……为着将军同六皇子的婚事也未可知!”
傅华昔稍稍点了点头,天家做事,只要不是为着安莫须有的罪责,傅华昔就先睁只眼闭只眼了,“朝堂之上,能有如此胆识,又能在六部之内周旋自如的,博鸣兄能想得到谁?”
“李丞相?此人在朝堂之上一向高调,还时不时会拿话来影射定国将军府,后宫里头又有连贵妃给他作个内应,他绝对是有这能耐调拨六部谋私利!”
“我也有这个怀疑,只是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大胆中透着缜密的细致,连试探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瞧着不像是那个老匹夫的行事作风,往常几次夺位风波中,他只作壁上观,等到眼眸前有了看得见的好处,才会选定立场,次次都是求稳当,这次怎么会选择先下手为强呢,且这背后的动机定然不简单!”傅华昔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他暗里延揽人才,想是后头有哪位高人出谋划策!”文博鸣说道,“这血刹楼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大哥往后如何应付?毕竟,是他们在暗,防不胜防呐!”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平日里多留个心了,过分担忧也于事无补!”
文博鸣有些认同得点了点头。
“去看看辛儿和姨母吧!”傅华昔起身拢拢衣服,抬步往门外走去,姿态俊秀,眉宇间潇洒恣意,有股子说不出的英气流泻出来,文博鸣一时有些怔愣,被傅华昔这股子风华所折服了。
到了离园,阿禾在外头仔细地守着,傅黛辛正揽着宋芙婷在屋里头乖巧地说着些琐碎的事情,见到傅华昔同文博鸣进来,便起身挽着傅华昔的手,声音透着股柔婉的气韵,“哥哥,我有些话得同哥哥交代一下。”说着有看着文博鸣说道,“相公在此陪会儿姨母可好?”
文博鸣点了点头,傅黛辛便拉着傅华昔去了离园的侧厅里头,压低了声音小心地问着,“哥哥,你同六皇子的事我听文家的人说了点,问起相公,他又敷衍我,我也知道一个妇道人家,不该插足外头的事,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若不问个仔细明白,我心里头始终是悬着不着地!”
“辛儿,我同六皇子之间…..便如同你所听到的那般,定了下月初八的吉日!”傅华昔有些尴尬地同傅黛辛说道。
“哥哥,我成亲那日,你回京之后,我……哥哥可是对博鸣……”傅黛辛问得欲言又止,眉眼里头有些许闪躲。
“没有的事,那****是听了传言,怕你嫁过去受委屈,如今,我同六皇子之间……挺好的!”傅华昔犹豫了半天,只能用“挺好的”来回复傅黛辛。
“哥哥怎么会同六皇子……有瓜葛?”傅黛辛问道,神色间有极浓的担忧之色,“这傅家还指望着哥哥开枝散叶,如今哥哥都要嫁……去皇家了,这傅家可如何是好呀?”
“这缘分之事难有个准,妹妹不还同那个文书呆成了亲了,若无缘分,也成全不了你们这份美满姻缘呀!这傅家自有它自个儿的去处,我只是担心姨母一人守着偌大一个傅家,委屈了姨母!”
“那怎么能同?我同相公大小就认识了,可哥哥同六皇子……哥哥,我听说六皇子之前是有位极在意的人的,就是先前雍王府里头的揽月郡主,姬揽月!”傅黛辛有些担忧地说着,“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雍王被贬往越水之滨做了临渚王,揽月郡主也跟着一块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