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华昔将翩雅的那一抹痛楚看了个真切,往日祁陌修说过姜祁霄就是同这位翩雅姑娘有些瓜葛,傅华昔也知风月场里头逢场作戏得多,自然不会因着这瓜葛对翩雅心存芥蒂,可既是在风月场里待惯的人,怎会如此在意外人一句不痛不痒的调笑呢?傅华昔本就对翩雅存了一丝好感,如今见到她的痛楚,越发对她存了抹怜惜。
“祁公子,我家姑娘是今日见着天气好,出来散散心,并未同将军邀约,将军……也不识得我家姑娘的!”跟着翩雅的姑娘上前越过翩雅,直勾勾盯着祁陌修回着话,杏眼带春,鹅脸带粉,身段裹在桃红色的薄袄里头,越发玲珑诱人。
“这不是青沁姑娘嘛,几日不见,这长得越发水灵了,这醉仙楼里的头牌真该换了你去做做!”祁陌修依旧是翩翩风度,风流不减。
这青沁将祁陌修的话全都听进心里去了,嘴角的笑意越发露出勾人的妖媚在里头,眼眸也止不住得流转,傅华昔在一旁看着这个姑娘,心头越发犯怵。
傅华昔养在宋芙婷身边,宋芙婷打小就教导她,作为女子,必得是眉目清正、性子贞静、行至有度、仪态端方,而这位青沁无一条够到宋芙婷所教导之女子的标准,傅华昔自然就对她存了戒备,倒是一旁的翩雅姑娘虽是出生风月,却难得的性子娴静,甚得傅华昔的眼缘,也就起了一丝维护的心思。
“昔儿,今日有此雅兴,怎也不叫上为夫一块儿?”姜祁霄脸上笑意清朗,眸中光华如许,自然地走到傅华昔身边,抬手拥住了傅华昔,动作间说不出的亲昵,直叫一旁的祁陌修咂舌,连靳羽英挺的眉眼都稍稍皱了起来,唇角的线条有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一旁的翩雅看着倒是没有丝毫惊异,反而有一丝了悟的神色,而青沁却是压不住心性的,狐媚的眼眸子里一股子张扬的鄙夷之色,直瞧得傅华昔不自在。
傅华昔想不着痕迹地与姜祁霄拉开些距离,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夕月湖边上,总也有人经不住好奇地偷瞄过来,奈何姜祁霄抓得牢靠,傅华昔运了气使了力,还挣不脱姜祁霄,反倒是让他逮着机会,挨着自己更近了。
“六皇子今日好兴致!”靳羽客套得说道,也是摆下个立场,他是知晓姜祁霄的。
“靳老板,真是凑巧,今日你也如此好的兴致!”姜祁霄紧紧拥着傅华昔,笑意十足,话语都带着上扬的尾音,眸子里还藏了一丝挑衅,自然这抹挑衅躲不过靳羽的眼睛,也避不过祁陌修的眼睛。
傅华昔没想到这两人居然知晓彼此,可从客套的态度里也能瞧出来,互相对对方都有些防备,若说这姜祁霄知晓提防靳羽,傅华昔倒是还能得出一点儿理解,毕竟这妖孽的醋坛子才打翻过,可靳羽对姜祁霄也知晓,且态度里也摆了丝冷淡的防备,倒是傅华昔未料到的。
祁陌修摇着扇子,眸带一丝风情,淡笑着说道,“呵呵,即是如此有缘,不如结伴一起游湖如何,翩雅姑娘的曲子我许久未听着,想念得紧呢!”说着又用扇尖指了指媚态尽显的青沁,“去回了你们家花妈妈,就说今日个翩雅姑娘要在此陪陪傅少将军和六皇子,晚些时候,我会送她回去!”
“可……”青沁还待要辩驳,她原是不想失了这次接近祁陌修的机会的,这祁少爷人长的风流俊秀,还有一掷千金的雅量,醉仙楼里的姑娘个个都知晓。
姜祁霄却摆了摆手打断了青沁,方才她对傅华昔的神色他可是都瞧见了,自然不想放了这么个人在身边碍眼扫兴,便说道,“翩雅同我们一处,尽可放心,你不必跟着伺候了!”说着又拥着傅华昔要往前走去,“昔儿,前边修远有条大的画舫,坐那上头,周围的景致尽收眼底,便是现在初冬时节,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祁陌修自然地过去拉着翩雅的手握了握,“大冷天的,上这湖边来也不知多添些衣服,是不是青沁那丫头薄待你了,回头我同花妈妈说去,让她来训训那个丫头,前儿个新得了件狐裘,在画舫上,毛色极纯正,款式也好,刚好给姑娘添了防寒!”祁陌修说得那叫一个温柔劲,两眼里的柔情都能掐出水来。
翩雅被祁陌修这般看着,轻言细语哄着,虽然眼眸里还是清冷的淡然,可脸颊上分明已经染了些许红晕,傅华昔看得个真真切切,她清淡的眼眸也渐渐被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浸染,整个人瞬间添了一抹娇羞的女儿家情态。
哪知这抹红晕还未彻底晕染开,就被祁陌修一句话生生给扫了个干净,“阿霄,今日个不介意让翩雅陪陪我吧,我可早就盼着做翩雅姑娘的入幕之宾了,只可惜,她往常只高看你一人,生生伤了我的心呐!”说着祁陌修还真拿空着的手做捧心状,只是眉眼间浓重的笑意泄露了他做戏的本质。
祁陌修又是一句风月场中惯用的调笑话语,瞬间击垮了翩雅才起了头的女儿情态,那份清淡也被击得七零八落,素淡的脸上一下子暗淡了许多,只是,旁边的祁陌修未看到,而姜祁霄更是未搭话,翩雅就留了那么个凄清的身影,任由祁陌修拉拽着。
“靳兄,往日邀约总有各种理由推脱,今日这脸可得赏给我了吧!”祁陌修笑着邀请靳羽。
“自然!”靳羽只回了两个字,便抬步一起去了。
祁家的财力果然不可小觑,这只比方才大一些的画舫,其实有刚刚那条的三倍大都不止,有两层楼高,且外观装饰华美。
“请吧!”祁陌修这主人家的姿态倒是端得大方。
“早听说修远翩翩公子,仪态万千,不知偷得京中多少名门闺秀的心,如今看到祁家这雕栏玉砌的画舫,我对这传言倒是信了几分喽!”傅华昔淡淡地说着,
“什么意思?”祁陌修这会儿回答倒是有些稚气纯朴。
姜祁霄却在一旁笑了起来,连带着靳羽的神色也自然了许多,只看得一旁的祁陌修越发狐疑,黑亮的眼眸不住地打量着傅华昔,企图从她的神情中探得一丝讯息。
“便是修远拿钱堆出了个富贵窝!”傅华昔的意思很明显,若没有身外之物,单凭个人,祁陌修未必有那个魅力倾倒众多的名门闺秀,傅华昔这话是打趣祁陌修,也是顺带着探探翩舞的态度,哪知翩舞还在自个儿的怔愣之中,对傅华昔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我即便是布衣乞丐,照样能得众人青睐!”祁陌修自信地宣扬道,也是反驳傅华昔的话了。
自然这番话就是个玩笑话,五人一起上了画舫,这画舫外头看着华美,里头布置倒是细腻雅致,最上层的雅间里头,靠南边略略高起的台上,放着张紫檀木矮桌子,周围四方上摆着织锦云纹蒲团,矮桌上已经摆了茶水和精致的点心。
祁陌修放开翩雅,招呼众人围着桌子坐下,姜祁霄硬赖着傅华昔挨在了一起坐下,靳羽对首而坐,抬眼便见着他俩挨在一块儿,倒是让傅华昔甚是尴尬,翩雅安静地在一侧下首抱着七弦琴坐着。
“六皇子于行事上未免对昔儿霸道了些!”靳羽说道,语带一丝不满。
“昔儿?”这回却是姜祁霄和祁陌修一同讶异地问道,尤其是姜祁霄,眸子里写满了责问之意。
“我是昔儿的大哥,昔儿若是受了委屈,我自然得替她主持公道!”靳羽这话说得可谓事理直气壮。
“我同大哥甚为投缘!”傅华昔干笑着解释道,只是一瞄眼,居然就瞧见了靳羽左手腕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露出来的红珊瑚佛钏,这姜祁霄显然也瞧见了,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傅华昔也没想到姜祁霄喜怒如此形于色,怕他胡来,搅了气氛,便在桌子底下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可任性胡来。
“那是你贴身之物,却被他戴了去了,可我同你的缘分都写到三生石上了,怎不见你送我个贴身之物戴着!”姜祁霄手是安分了,这嘴就越发刁钻,傅华昔一阵尴尬到耳朵都红了。
“六皇子整日便是这些污秽的想法?还累得昔儿陪着你一起闹腾?”靳羽有些许不屑地看着姜祁霄,抬手端起青玉茶盏,优雅地品起茶来。
“呵呵!”这姜祁霄变脸比翻书还快,“她如今同我缚在了一块儿,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着还把头往傅华昔那头凑了凑。
傅华昔坐直身子,也不理会他,看着靳羽道,“大哥别在意,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哪知这话一出,姜祁霄的得意劲就上来了,这话不真真是摆出个亲疏远近的立场嘛,傅华昔也是后知后觉直恼得想咬舌头。
靳羽闲闲地品完手中的茶,而后将茶盏放在桌上,整个动作流畅自然,修养品性于动作中一览无余,“昔儿可还未同六皇子成亲呐!”
“前几日在将军府里头已经拜过堂了!”姜祁霄回道,眸间一丝得意。
“哦!”靳羽略略倾身向前,神色内敛,眼眸暗沉,打量了一下姜祁霄,“我记得那日,是六皇子让人给抬了去将军府里拜堂吧,论理便就是将军夫人,该是你随昔儿的性子才是吧,大越礼制虽不如前朝对女子那般约束得紧,可该有的妇德妇容女诫女训也得一样不拉的学起来,今儿个六皇子是失了将军夫人这个头衔了,幸好没有外人,不然,六皇子可就是辱了将军府的名声喽!”
靳羽这话说得实在是高明,既抬高了傅华昔在这段关系中的地位,还把自己搭进了自己人里头,拉近了同傅华昔的关系,更是将自己这个便宜大哥的身份坐实了。
“哈哈哈,将军夫人!”一旁祁陌修是憋不住大笑了起来,他虽也叫过姜祁霄将军夫人,可到底只敢偷偷地叫,这回有人大大方方在姜祁霄跟前坐实他将军夫人的身份,可不就是叫祁陌修痛快!
姜祁霄听了靳羽这一番言论,也不恼,还笑意盈盈地回道,“我便是将军夫人,将军也是个疼人的好相公,怎么会舍得我受那些束缚人的罪,大哥你可不知道,洞房之夜,若不是我主动,将军都不知要别扭到几时呢!”
姜祁霄这声大哥叫的不可谓不亲热,直直迎上了靳羽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