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岸上,岸边聚了些看热闹的民众,官府的衙差将将赶了过来,正寻思着往湖中心去,只是都这个时候了,便是证据也不是被火烧了就是被水淹了吧!
“花大人,我那破船都劳动花大人亲自来查看啦!”祁陌修顶着一副狼狈的模样,揽着翩雅,笑容里藏着春风和煦的暖意,跟一身的狼狈有些不搭调。
这位花大人叫花不语,是京城衙门里的府尹,大约五十来岁,为人刻板严谨,祁陌修却老爱拿这名字调侃这位花不语大人,说是一把年纪,却偏爱在那牡丹花下行不语之事,可着实是冤死这位花大人了,这姓花本就不是他能选的,取名“不语”,是寓意“敏于行,讷于言”之意,偏就是祁陌修自个儿不正经,还得拖了这位花大人一块儿。
可怜这位花大人活了大半辈子,都是拘于礼法之内,家里头连个妾室都不敢留,哪里会是留恋烟花之地的人,却生被祁陌修给辱了清名,还得忍受着他荒唐的调笑,祁家虽只是个闲散的锦衣侯,后头却站着大越的皇后和六皇子呢!
花不语一见着祁陌修,神色里止不住有些打颤,正直清明的眼睛里都有一些闪躲,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便要转身离了这个魔星远些。
“花大人,我那画舫被毁了个彻底,残片也沉入了夕月湖里,大人急冲冲往湖中心赶去,又能查到什么线索?倒是我方才所用的小船是刺客所有,说不定还能有个蛛丝马迹,供花大人顺藤摸瓜,花大人也好快点了结此案,给傅将军和六皇子一个交代,顺便……多给自己点时间去醉仙楼喝喝花酒哟!”祁陌修拉着花不语说道,嘴里不正经的笑意越发浓了,直听得这位花大人脖子都红了一大片,神情越发焦躁。
一旁的靳羽不着痕迹地趁着祁陌修纠缠花不语之时,隐到了人群中,后头街道上,靳府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祁公子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若是愿意配合本官,提过些许线索,那本官调查起来要容易许多,若是祁公子再次多番言语戏弄本官,拖延时间,扰了本官查案的进程,本官便不免要怀疑祁公子的动机了,毕竟,这一次六皇子和傅将军遇袭之时,可都在祁公子的船上!”花不语不悦地沉声说道,不正面冲撞祁陌修,可也稍稍下了些许警告。
“本将军也急着要查出这幕后之人,有劳花大人了!”傅华昔扶着姜祁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而后又看着祁陌修着急地说道,“修远,收收你胡闹的性子,快回府取了丹药来,六皇子的伤势还等着医治!”
身边的姜祁霄整个身子都斜斜地压在了傅华昔的身上,身子软得没了一丝气力,傅华昔需得用了大力气才能扶住他,是以,才对他的担心又提了几分。
“好,回府,不过我得先去醉仙楼安置了翩雅姑娘吧!”祁陌修拍了拍依在自己身边的翩雅,相比傅华昔的着急上火,他倒是优哉得闲适。
“劳烦翩雅姑娘一同去趟将军府如何?府里一定以礼相待!”傅华昔想着接了翩雅去将军府,省了祁陌修磨蹭的时间。
“有劳将军了!”翩雅放了祁陌修的手,随着傅华昔一同上了将军府早已准备在一旁的马车,傅贵已经吩咐了人去请了大夫直接往将军府里头去了。
到了府里,居然宫里头派来的御医都在一旁等着了,还有将军府里头请来的上次帮她诊脉的大夫,傅华昔将姜祁霄安置在了主院旁边的一间厢房里头,祁陌修便拿了丹药过来,傅华昔等着御医和大夫诊完脉,又询问了御医,才给姜祁霄服下了丹药,留了姜祁霄在里间休息。
御医和大夫说姜祁霄无甚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傅华昔起先还狐疑,毕竟姜祁霄脉息时弱时强,从船上回来的一路上都昏睡着,以他的武功修为,不该如此,她想着血刹楼里头卑劣的手段多,就怕姜祁霄也着了道,又要他们在府里候着,等着姜祁霄醒了再好好检查一番。
御医不敢怠慢六皇子的伤势,大夫也说是本着医者父母心,便留在了将军府里头,宫里几次派人来询问情况,御医都回了话说是无碍,宋芙婷急匆匆从许府赶了回来,子希也从宫里头回到了将军府里头,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要守着受伤的姜祁霄。
众人在外间候着,傅华昔还得顾着从进门就被凉在了前厅的翩雅,这边自然就是拜托宋芙婷和子希看顾着,祁陌修本是在外间陪着,只是转眼便寻不到了人了,傅华昔想着他未拿将军府当个拜访的地方,熟稔得跟在自己府里似的,傅华昔自然也不想多端主人家的礼节,便径直去了前厅。
翩雅正坐着,见着傅华昔进来,忙起身说道,“六皇子伤势如何?”
“嗯,无大碍,累翩雅姑娘等着了,祁公子还需在此陪着六皇子,我先让府里的人送姑娘回去吧!”傅华昔说道。
“将军何须多添一句,他从未顾过我的感受,待我真就是逢场作戏!”眼眸里流过一丝落寞,而后翩雅压低声音说道,“将军,我同六皇子相识之事,六皇子不想瞒着你,也不愿将军你往后自己觉察了,平添疑心,醉仙楼虽不是下等的勾栏院,面上做的是风雅之事,可说到底,来的也都是寻欢作乐之人,欢场之上最是把不住嘴的,消息自然也就多!”
傅华昔虽知晓定有姜祁霄的授意,翩雅才会在船上对自己有一番肺腑之言,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总在心底起点疑心,怀疑姜祁霄是谋划了后招,借机露出端倪博自己的信任。
如今翩雅说明原委,姜祁霄如此作为,倒像是要将他一手谋划的局铺陈在自己跟前,许是有博取她信任的打算在里头,但决计不会有算计自己为他谋取利益的嫌疑了吧,毕竟自己往后便是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下棋之人了。
“姑娘有心了!”傅华昔淡笑着说道,神色里不放惊诧,也不放恼意,平和自然,“我也给姑娘留句话:修远同姑娘之间的事,姑娘放宽心些,须得等着修远慢慢开窍!”
“呵呵!”翩雅一阵轻笑里头融着明显的自嘲,与先前无波无澜的心绪形成鲜明的反差,“我出生青楼,即便是为他守身如玉,只怕这名声也污了,祁家是名门大户,又怎会容得下我,我待他只是一厢情愿,是喜是悲,是得是失,都只是我的事,我也不愿我的感情拘束了他!”
傅华昔没想到翩雅看着柔弱温婉,眉间总也拢着抹淡淡的愁绪,可这心思却着实通透,只是可惜了,她把这份善解人意的通透全给了祁陌修,自个却被求而不得愁苦缚的死死的了!
傅华昔也不同翩雅细聊了,无端扯出她深埋的愁绪和暗伤,便吩咐了傅贵亲自用府里的马车送翩雅回醉仙楼,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免得青沁那丫头乱嚼舌根,累了翩雅遭花妈妈的猜忌,毕竟醉仙楼里如何的情况,她也不晓得,只能做足了戏码以防万一。
祁陌修趁着大家在外间休息之时,从厢房后边的窗户又潜进了房间里头,看着姜祁霄闭目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起了一丝玩味,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自己的骨玉扇子摇点姜祁霄的额头,却被陡然睁开眼睛的姜祁霄一把挡住了。
“我就猜你是装得,可惜刚从着火的画舫上那小船之时,一时紧张,被你给骗了过去!”祁陌修压低声音说道。
姜祁霄挡开祁陌修的扇子,面色深沉得坐了起来,再不复在傅华昔跟前的玩闹调笑,沉声说道,“我也不是为了骗到你的!”
“我就知道!”祁陌修话里多了丝笃定,“她还真就被你给骗到了,一路过来都对六皇子你担心得紧呐!”
“我是她相公,她自然得担心我!”姜祁霄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还真对傅将军动心了?”祁陌修咂巴着嘴说道,眼眸里敛着怀疑的打量,“将军长得再是精致,可到底还是个男的,你就真要同他断袖一辈子?”
“修远,你该知道,我骨子里不是个随意开玩笑之人!”姜祁霄认真得说道。
“好,好,我晓得!”祁陌修收了脸上嬉闹的笑意,“外头御医和将军府请的大夫替你诊过脉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一会儿你悠着点,别演过火了,在傅将军面前穿帮了,那你这一路颠簸着被抬回来的罪可就白受了!”
“嗯!”姜祁霄点点头,“这府里头你可留意到可疑之人?”
“府里的人都正常,没瞧见哪只眼睛在暗处盯着!”祁陌修老实地回道。
“比你府里那只狐狸藏得还深呐!”姜祁霄说道,“不然关于我的伤势,只怕早该给那人递消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