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华昔见着姜祁霄倦意浓重,便让他歇下了,眉宇间的隐忧他醒着的时候还觉不出来,睡着了,反而倒是越发明显了,傅华昔知晓姜祁霄周旋其中,定然艰难,可他同自己说话,总没个正形,傅华昔也就少往那里去想了,况且,往常她同姜祁霄之间隔阂颇深,越发叫傅华昔不能思及他的难处了,这下子于暗夜里,静静地瞧着姜祁霄,倒是觉着有些个心疼了!
莫不是到头来,自己于这份感情里陷得要比姜祁霄深,越加情难自已啊!
第二日一早,姜祁霄便陪着傅华昔坐进了马车,于日落之前,赶到了京城,入城之时,姜祁霄未露面,傅家派了人在城门外接,是傅家管家傅贵,老管家在傅家数十载,怕是傅家什么秘密都躲不过他的眼的,初初见了见傅华昔,也未露出惊讶好奇,面上沉静如水,倒是一旁隐在暗处的姜祁霄让这位管家面露惊惧之色,管家引着入了城,回到了傅家。
宋芙婷已经在等着了,虽是还在丧期,为着这位未曾入京的傅家小姐,宋芙婷还是让人在府里头稍稍打点了下,将傅华昔的住处也由主院落搬到了宋芙婷所在的离园方便的熙园,傅华昔入京之前特意着了月白色的素色外袍,未戴钗钿,也是为了傅家英年早逝、膝下无子的少将军守孝,如此,外人看着便也能了然几分,对她这个傅家小姐的身份,便会打心底里给上几分同情了!
有些时候,人的认知总是为情感左右!
不过她这头倒也是好笑了!
“昔儿,你可是守自己的孝期,何必如此一板一眼!”马车内,姜祁霄贴着傅华昔低声说着,马车轱辘碾在京城的青砖石阶上,起伏间,在两人之间流出说不尽的亲昵。
“礼数不可费,少将军殁了,我回京多半是奔丧期,如何能着鲜亮的衣服?一会儿回府,我须得从正门入,傅叔会带着你从侧门入府,你就寻个机会脱身,别是让人捏到把柄,你眼下如何都不能同傅家小姐交往过密!”
“是吗?”姜祁霄眉眼轻挑,斜斜望着傅华昔,不作何反应,傅华昔也只当他是听进去了。
“小姐,将军府已经到了!”傅贵在外头一本正经地说着,言姨和木弱大约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在外头候着,傅华昔起身,木弱在外头轻启帘子,一股子冷风直往马车里头灌,傅华昔正待要下车,却是一旁姜祁霄一把拉住了她,傅华昔一个踉跄又坐回了车里,这马车里头的动静外头人是听到些许,却断然是瞧不见的。
姜祁霄一个转身出了马车,示意木弱在一旁等着,“昔儿,下车吧!”
傅华昔一时闹不明白他要做哪出,却也不好僵在府门前,便起身,才步出马车,却是一个天旋地转,姜祁霄一把打横抱起了她,此刻在京城大街上虽已近黄昏,且赶上年节,路人行色匆匆,都急着往家赶着团聚,这一幕还是落在了不少人眼中,要如何编排是非,却是要明儿个年初一才得知晓了。
姜祁霄抱着傅华昔,步履沉稳得踏入府门,傅华昔于错愕之下白了一张脸,倒是与她一贯体弱多病的传言对上了,言姨和木弱跟在后头进了傅府。
宋芙婷早听门房报了人已经回来了,急急往大门处赶,才出前厅,就见着姜祁下抱着傅华昔进来,那愣神的样子,就跟着傅华昔同姜祁霄洞房次日奉茶的时候是一个模样,怔愣了半天才寻回了一丝声音,“年节之下,昔儿穿得未免素雅了些!”
姜祁霄只笑着未理会宋芙婷,抱着傅华昔入了前厅,“父皇感念傅家一门忠烈,特免了傅家于岁末入宫侍奉,今儿个,昔儿就同宋夫人掩上门自在守个岁吧,宫中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便不久留了,等着应承了虚礼,再来同昔儿团聚!”
说着姜祁霄又起身吩咐了木弱好生照顾着傅华昔,同言姨施礼后,便离去了!
宋芙婷是在姜祁霄出门之后才整个儿回神过来,“昔儿,怎么六皇子就如此明目张胆地抱着你入府来了?这要叫外头的人如何传你呀!”
“我也同他说了,只他一意孤行,我也无法!”傅华昔只一阵无奈,伴着些许复杂难辨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一时间眉眼间露出些许疲态。
“姨母也不是在责怪于你,你恢复女儿身,入了傅家族谱,姨母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眼下六皇子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风头正盛,我是担心方才一幕,又给你惹上麻烦呐,你既已脱了少将军的身份,我只盼着你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夫人,公子此举,不是要拖了傅家为他所累!”言姨说道,“公子同小姐,已是夫妻,公子便不愿委屈了小姐,想为小姐博上一个名分,奈何小姐此刻孝期在身,借着这次,让人先去皇上跟前提了,公子才好借机提同小姐的婚事!”
“这位是?”大约是言姨风姿气度都不像个奶妈,宋芙婷忍不住便好奇了。
“菱花谷,褚言,当年同老将军和将军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你便是那位……”宋芙婷一下子顿住了,而后眉眼间笑了起来,“芈夫人安好!”
“难为夫人还记着我!”
“姨母,你同言姨相识?”傅华昔有些个好奇。
“听你母亲提过,在菱花谷养伤之时也是幸得这位芈夫人照顾了!”宋芙婷眉眼间一丝犹疑流转,只话却说得自然,倒叫傅华昔好奇了起来,直觉着宋芙婷隐瞒了什么。
“芈夫人现下是在六皇子处……”宋芙婷淡笑着瞧着褚言,“只听姐姐说过芈夫人是在菱花谷,倒不知芈夫人同六皇子有些渊源?”
“出谷好些年了,这‘芈夫人’也好久没听人喊了!”褚言说得到也爽快,未有遮拦,不过宋芙婷大越是骨子里就被礼数约束着,也不便多打听,便未再多问。
“芈夫人登门便是我傅府上的贵客,傅贵,给这位芈夫人和那位……”
“夫人,奴婢木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木弱倒也机灵。
“给芈夫人和这位木弱姑娘准备两间上好的厢房!”宋芙婷吩咐道,眉间神色端庄大气。
“宋夫人,我同木弱此次是以小姐婢子的身份入京,自然还是同小姐住一起好些,小姐的身子,也需要我就近照顾着!”褚言说道。
傅华昔陡然想到了腹中血脉,一下子心头有些个无措,竟不知该如何同宋芙婷坦白了,好在她掩饰得好,宋芙婷大约有自己的心事,未在意,不过傅华昔也明白她如今只得宋傅婷一个亲人在身边,这事必得要同她报备的,便想着寻思个起头的话来。
“昔儿身子先前是未得着将养,眼下可算是得着机会好生养着,芈夫人出自菱花谷,有你在昔儿身边亲自调养,昔儿身子定是不会拉下病根了!”宋芙婷说得一脸喜气。
“昔儿虽是才回京,同宫里也去了消息,不过眼下昔儿备着少将军的孝期在身,倒是能免了年节之下宫中的应酬,如此也好,少见些个累心的人和事儿了!”
“夫人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褚言说道,“小姐是身怀喜脉,加之先前底子薄些,须得好生养着,公子也特意嘱咐了我仔细看顾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