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很想洗刷“骗子”的污名，可他的确欺骗了飞染。飞染虽然单纯，对人没有戒心，可一旦她认定的事，想要扭转她的看法，不是空口白话能做到的。
他暗暗叹一口气，试探着问：“你师傅是不是对你说，凡是骗过你的商贩，别再找他买东西，不可以相信他第二次，是这样吗？”
“对！”飞染重重点头，又补充道：“我想，其他的事也是一样的道理。不管什么理由，凡是骗人的，都是骗子！”
宋青莯有苦难言，心中哀嚎：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骗子”啊？
飞染同样懊恼。她竟然喜欢一个骗子！可喜欢就是喜欢，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她吸吸鼻子，待会儿她还要去向师傅道歉，她没办法像她说的，去南方，更不可能再次忘记他。她居然为了一个“骗子”辜负了师傅，真是太不孝了。
她悄然伸手环住他的背，偷偷把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小声说：“大人，以后不要再骗我了，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飞染，我会武功之类的事，我的确不该欺骗你，但是关于你师傅的死……”
“昨晚我都听到了。”飞染抬头看他，“可是大人怎么知道，我得悉真相以后，一定会被仇恨蒙蔽双眼，一心只想着报仇呢？”
宋青莯表情微窒。他的确不知道，可他不敢冒险。
“大人骗了我，我固然很生气，但最让我生气的事，骗人的不是别人，是你。因为是大人，我才特别特别难过……总之，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特别伤心……”
“我明白的。”宋青莯的心一阵阵抽痛，“但是就像我昨晚说的，我只是希望……”
“大人，你还是没有明白！”飞染气恼地推开他，“你会武功之类的事，都是小事，我生气一下下就算了，可师傅的事，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怎么能骗我呢？”
“飞染……”
“大人觉得，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不是我，怎么知道什么才是对我最好的？如果我没有听到你和宋大哥的话，大人又没有找到真凶，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就算是找到了真凶，到时候大人会不会觉得，为了不让我难过，根本不需要告诉我事实？”
宋青莯很窘迫。他自小过目不忘，师长从没有用教训的语气对他说话，飞染明显是在“教训”他，而他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的确想过，或许她永远不需要知道真相。
飞染仰头注视宋青莯，认真地问：“以后遇上其他人的事，大人是不是同样会觉得，你是为了我‘好’，替我做决定是应该的，甚至再一次故意欺骗我？”
宋青莯张口结舌。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似乎从小到大，他早就习惯了做决定。
飞染失望地后退一步，绞着手指低声说：“我没有大人聪明，读的书也没有大人多，就连武功都不及大人，可是我自己的事，师傅的事，我不想别人瞒着我。如果大人做不到，那……”她又想哭了，但她努力忍着眼泪，郑重地陈述：“如果大人做不到，我宁愿一个人去南方，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飞染！”
“我是说认真的！”
宋青莯沉默了。或许飞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他听明白了，她在告诉他，如果他想娶她，就得学会尊重她。这辈子她注定只能是他的妻子，他自然会尊重她，但他说的“尊重”，和她想要的“尊重”似乎又是不同的。他也有些糊涂了。
一直以来，女人只能依附男人而生，丈夫替妻子做决定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他一直认定，关于息嗔师太的死，如果事情重来一遍，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他忘了，飞染是息嗔师太养大的，息嗔师太是镇北将军独女，她的母亲不止是邻国的皇室，更是女将。飞染与京城那些养在深闺的娇女是不同的，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必须依附任何人。她答应嫁给他，单纯只有因为她喜欢他，仅此而已。
一旁，飞染见宋青莯只是一言不发盯着自己，顿时有些急了。她鼓着腮帮子威胁：“大人若是不答应，就算你今天把我抓回去了，下次我还是会逃跑的。到时候，我绝不带着大白那个叛徒！”
宋青莯失笑，上前牵起她的手。
飞染想要挣脱，想想又放弃了，侧着头看他，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
宋青莯得寸进尺，与她十指紧扣。她来不及瞪他，就听他问：“飞染，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我们成亲后，你还想继续当捕快吗？”
“当然想！可是……”飞染耷拉下肩膀，“大家都说，成亲之后就只能呆在家里。大人，到时候你会偷偷带我去衙门吗？我喜欢看大人办案，更喜欢抓犯人。”
“你口口声声去南方，那么喜欢南方吗？你知道南方在哪里吗？”
“是师傅说，等什么事情淡了，让陶妈妈带我去南方。我在《九州列国志》上看过，乘船渡过长江就是南方了。好像林侯爷的夫人就是南方来的，还有江南酒楼，卖的都是南方的菜色。”
“就这样？”
“不然呢？”飞染反问。
“你到底知不知道，一个人上路有多危险？”宋青莯生气了，“你以为一路往南走就是南方了？就算让你侥幸到了一个地方，你没有户薄，人生地不熟，你打算在哪里落脚，以什么谋生？”
飞染皱了皱眉头。她好像真的没想过，而且她除了当捕快，也不会干其他的活儿。就算是当捕快，她也不够资格，平日里都是大家照顾着她。
等等！飞染瞪一眼宋青莯，愤慨地说：“大人，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答应，以后都不会随便替我拿主意，也不会再骗我……难道你不想答应，所以……”
“笨蛋！”宋青莯把她揽入怀中，“这辈子，你只能和我在一起。既然你那么喜欢南方，我们就一起去江南，我带你私奔吧！”
